大学的生活总没有什么波澜。但是感谢遇见了这位艺术家,其实说艺术家其实是他自己封的名号,怪老头是我内心的叫法,但是我很尊重他,怀念他,他是一位真正的老师。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在一间自习室,有的在安静地上着自习,有的在窃窃私语,也有的玩着手机,而我在望着周围的人,发呆,脑子里不知道过电影似的想着什么,我也忘了。只记得那是第一次遇到这位平凡而神奇的老头,他衣着比较随意的长布衫,最吸引目光的是他的长胡子和蓬松的灰白头发,标准落魄艺术家的形象。他敲了敲讲桌,示意我们这里有课,然后他在黑板上写上了三个字:艺术课。隶字写的不错,以前看宿舍人写过,我也对书法有兴趣,只是字写的四不像。紧接着,他开了口,夹带着分辨不出来方言口音,有兴趣听的可以留下来,以后隔一周晚上,在这间教室都会有这门课,不计学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参加。他翻来他面前的书,抬头望了望这间教室,有几个学生瞧瞧的从后门离去了,教室愈发安静了。也有些同学有点好奇的看着前面,我很好奇,这个看着有点疯癫的老师,为什么没有他的学生签到,难道是教研究生的?前面确实有人在听。我留了下来,看着一切。
我有记笔记的习惯,因为晚上事不多,他的课几乎都没缺席,现在翻看当时的笔记,他讲授的东西历历在目,也逐渐培养了我对这门课,艺术的兴趣。
他总共讲了十课:
第一是龙飞凤舞,远古图腾、原始歌舞和有意味的形式。第二是青铜饕餮,狞厉的美、线的艺术和解体和解放。第三是先秦理性精神,儒道互补、赋比兴原则和建筑艺术。第四是楚汉浪漫主义,离骚传统、琳琅满目的世界和气势与古拙。第五是魏晋风度,人的主题、文的自觉和阮籍与陶潜。第六是佛陀世容,悲惨世界、虚幻颂歌和走向世俗。第七是盛唐之音,青春、李白、音乐性的美、杜诗颜字韩文。第八是韵外之致,中唐文艺、内在矛盾和苏轼的意义。第九是宋元山水意境,缘起、无我之境、细节忠实和诗意追求、有我之境。第十是明清文艺思潮,市民文艺、浪漫洪流、从感伤文学到红楼梦、绘画与工艺。
他从没缺课过,没有散发讲义,没有随堂考核,只是每次课后留下推荐的书名,想写读后感的可以交给他。
他学识渊博,旁征博引,每次都引人入胜,让人流连忘返,尽情畅游在艺术的大海之中,他有自己的艺术品味,总能从一个图案,一件器物,一句诗词,一幅字画,娓娓道来,一部美的画卷逐渐向我们展开,有时候到了博物馆,他讲过的话,写下的评语总能在耳边响起。
你总能在校园里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有时候在去图书馆路灯下看书,偶尔可以见同学正和他讨论。他晚上的艺术课越来越多人去听。
真是一个怪老头,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怪老头竟然能蒙混一个学期。说蒙混也是有原因的,说来也巧,一般都不到这座教学楼,因为是留学生很多在这座楼上上课,平时晚上开放上自习,离南北核心教学区远。那天晚上,有个留学生找不到了,教导员找到了这里,发现这里竟然有课,因为这里没有排过课,学校老师也见过,就没见过这位老教师。事后,听说他报告学校,结果学校领导找老头谈话,不让扰乱正常教学秩序,后来这门课就不了了之了,虽然很多学生都写信给校长信箱,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后来,在校园又见过几次老头,毕业季太忙,好像再也没见过他了。我至今还留着当年的笔记,为没有波澜的大学生活留下了一些美好的回忆。感谢那位不知名的老头,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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