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出发回市区的班车还有2分钟发车,这时工作人员过来让我们别等了去坐地铁,说今天雷暴天气,机场高速大堵车,刚和司机通了电话,班车全都堵在路上,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我看看时间,才20:00不到,想着坐地铁的话可以去地铁站附近的商场喝杯咖啡。
我从白云公园地铁站出来,像往常一样走向星巴克。市区雨已经停了,潮湿的空气像蜘蛛网般粘在身上。我快步走向星巴克,渴望室内冷气的清爽。可能下雨的原因,往常座无虚席的店现在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我点了杯冰美式,坐在靠近收银台的高脚椅上放空。
“您好,我要杯中杯的冰美式。”
“先生您好,中杯是最小杯型哦,您是要最小杯型还是要中间大小的呢?”
“Tall杯,谢谢。”
“好的。”
神游的我被这段对话吸引转过头看向点单的客人。身高在180到185公分之间,上身一件蓝色牛仔衬衫,下摆很长,下身一条黑色吊裆9分休闲裤,脚上一双Vans经典款,单肩背着个双肩包。我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头发偏短,没有认真打理的痕迹,戴副样式偏老的黑框眼镜,下巴留有些胡子。很直男,如果用当下的话来形容他的话。他点完单,无意识地咬着下嘴唇站在那等待服务员给他小票。等他拿到小票走到旁边吧台后,我听到服务员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是这个背狗男。
此时站在吧台等待咖啡的男子完全背对着我。我仔细看向他的背包,才发现这并不是书包,而是专门装狗的包。包侧面有透气孔,透过包上一部分透明的地方,发现里面装着条泰迪犬。他站在那,低着头玩手机,有点驼背,鞋子有些湿,上面沾了些污泥。
我虽然经常会来这家星巴克,但像这样晚上下班后过来还是头一次,通常我都是在休息的时候白天过来,所以并不曾碰到过这位背狗男子。也是因为碰巧听到服务员的那声嘟囔,才知道他也是这家星巴克的常客。
我旁边这桌的客人起身走了,服务员走向我这收拾桌子。她小声跟我说,“那个背狗男拿了咖啡肯定会坐在靠门的沙发那,正对着门,然后就一直盯着门发呆。”果不其然,拿了咖啡的他径直走向服务员说的座位,坐下,对着门发呆。服务员看也没客人再进来,索性站在我旁边跟我闲扯。
“这个背狗男基本每个工作日晚上8点多钟都会来,每次来了都是点中杯美式。”
“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他。但是你知道的,当客人说中杯的时候,我们都会按规定解释一遍杯型的问题,然后每次他听了以后就会说Tall杯。次数多了,我就记住他了,每次听他点单都想翻个白眼,想说为何不能直接说Tall杯。害我每次明知道他要点什么杯型,但还是得一字不落地解释杯型。”
“所以我在想怎么那么巧,每次工作日晚上上班都能碰到他。后来听其他同事说才知道,原来不是巧合,是他工作日晚上基本都来。有一次外面天气比今天还恶劣,店里没有一个客人,他还是像平常一样来了。”
“这样持续快3个月了。听店里其他人说,那个背狗男好像在三个月前某天晚上这个时间点遇到一位客人,对她一见钟情,但是当时一时羞涩没有搭讪错过了,自那以后他就每天都来了,为了能再等到她,鼓起勇气向她搭话。”
“不过这个说法我也不是很信。先不说坚持三个月就为了等只见过一次面的女生,这一见钟情的效果也太强了。要是真的有那么一位女生值得他等3个月,那他也没必要每次来都背着狗吧。狗多无辜,每次都得呆在那个小包里几个小时。”
我被她最后这句话逗笑了,狗确实挺无辜的。这时恰好进来了位客人,她便又回到了收银台。
从我坐着的位置,只要稍微侧点身子就能看到靠门那片的座位。背狗男已经将包放在地上,依稀可以看到那只泰迪乖巧坐在包里,偶尔发出点轻微的声音。或许是沙发对他而言有点太矮,背狗男的双脚交叠放在一边,9分裤露出的脚脖子很瘦,有微微的体毛。他看向门的时候,脸差不多正对着我。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未修剪有点杂乱的眉毛差不多跟镜框融为一体,只有时不时的皱眉头才能让眉毛跑出镜框来。
他突然向我这边瞥了一眼,我们视线交汇了一秒,然后各自转向不同的方向。我不由怔了下,觉得这是张熟悉的脸。他无意识看向他人的眼神,嘴唇的弧度,甚至与镜框融为一体的眉毛,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这样随意的穿着和发型,微驼的背,偏瘦的身子。好熟悉,到底是谁?
一股刺鼻的石楠花气味袭来,春夏之交,气温回升,时不时冒出来的雷阵雨。我站在学院面前,在抽第几根烟。夜晚十点半。这不是我平常会来的学院,地上已经有好几颗烟蒂。按我刚开始抽烟的频率,我站在这已经一小时以上了。我在等谁?这么刺鼻的石楠花,黏腻的天气,我为何能忍受。从学院大门走出了一个人,我熄灭烟头,看着他。
他继续摆弄着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低头咬住吸管的时候,嘴边细碎无型的胡子会随着而上下回动,喉结上下来回滑动着。我看了下表,已经快十点了。按服务员的说法,他应该快走了。我想我得走了,我待得已经比平常时间长了。我手边还留着咖啡的小票没扔,我突然想找支笔,在上面写些什么,留下些暗号般的信息。我开始翻包,备用手机、护手霜、唇膏、纸巾、钥匙、钱包、数据线和耳机。没有带本子,没有笔。我四处张望,期望服务员能看到我求助的眼神。
背狗男子站起来,背上包,拿着喝空的杯子走向垃圾桶,将杯子扔了进去。我看着杯子里的剩余的冰块,在脱离他的手之后,无规则地四处乱窜,半融化的身躯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最后一记闷响。我还是没找到笔,也没留下任何信息。
突然一阵清凉的空气进了店里,似乎带有石楠花的味道。我看向门口,座位已空,门在缓缓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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