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13

米画

      文/刘双坤

  又一次，父母的争吵，绊倒了7岁的女孩。

  可这次有些意外，女孩是端了半小盆米往厨房跑时摔倒的，不幸的是，白钢盆儿磕破了嘴唇，血殷红的扩散了。委屈的哭声刚刚扯开，就被另一种声响淹没了，那是肢体抽打扭拍的闷响。

  女孩放弃劝说丶哭喊丶电话找人……一切都是徒劳的。7岁的女孩儿，已经用经验在总结和归纳了。

  重新汇聚在盆中的米，终于倒进了清凉的水，水是顺着盆的一边儿缓缓的倒入，这神秘而幸福的一刻终于又来了。

  大部分的米粒浸淫在水中。可总有一部分米粒倔强地悬浮在水面上，自由的连成一片，像天空中漂浮的云朵。

  女孩用手指塞住自己的耳眼，眉头紧锁，眯起双眼。呈现在女孩面前的这片片“云朵”，也只是“云朵”，支离破碎的没有章法。女孩想到了筷子。那是父亲和母亲手中的画笔，就像童话故事里神笔马良的那支画笔。父亲只在悬浮的米粒上用筷子轻轻拖带，轻轻的勾勒。就会有雄壮的马，就会有美丽的山，就会有猎猎燃烧的红旗，就会960万平方的总和。每每此时父亲就会颔首，就会有铿锵的抑扬顿挫：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此时母亲就会怂过父亲手中的筷子，筷子点划过后，就会有靓丽的服饰，摩登的跑车，沉甸甸的项链，甚至成沓成沓的百元大钞。女孩儿也毫不客气，拽过筷子，在片片米粒上捅着，拔拉着，结果可想而知，那些米粒儿像顽皮的孩子，不听话的沉入水底，然后女孩儿的眼里就汪着泪水，索性将筷子探入盆底，愤怒的搅动着。原本折射在眼中的迷人的水下世界就涌起了浑浊的米浪。父亲笑了，母亲笑了，然后女孩儿也破涕而笑。

  现在女孩儿要用筷子画一个大大的苹果，还有美丽的白雪公主，画着画着，她发现苹果是有毒的，白雪公主也成了狠毒的巫婆。女孩的心里有些慌乱，但她沉静了一会儿，重新又开始画。这一次他要画一个能72变的孙悟空，神通广大，把不如意的事情还有噩梦都统统带走，这一次她又失算了。画着画着孙悟空居然变成牛魔王。正声色苒厉，张牙舞爪。怎么了？怎么办？女孩痛苦地捂住头……。终于，一个大大的心在水面上鲜活着。可是啊，可是啊，几乎同时，巨大的异响撞来，水面上的部分米粒开始下沉，一个苦心营造的心，碎了。

  伴着伤感，异痛也接踵而至。那是一排伤疤。在胳膊蜿蜒。那一次，女孩玩够了，玩累了，而父母的争吵仍在继续，并且愈演愈烈。于是饥饿的女孩儿有了做米饭的冲动。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喷香的米饭诱惑着。父母的回答惊人的相似：不吃。那么接下来呢？女孩儿闭上眼睛。挽起衣袖，将粉嫩的胳膊对着炙热的电饭煲平板贴了过去。尖叫声过后，女孩收获了母亲温暖的胸怀，贴在脸上滚烫的呼吸。也有父亲忙乱的奔赴医院的脚步。女孩儿觉得幸福极了。

  一切又复归寂静，静得让女孩害怕，仿佛世界末日的来临。

  米粒儿早已被浸泡的晶莹而润泽。女孩用手比量好了电饭煲内的水层，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那次披头散发的母亲咆哮着，用嘶哑的口音哭诉：让我睡吧我要休息，我累啊……。母亲被120的急救声带走了。散落在床上的那个药瓶被女孩收藏了。药瓶上写着安定。学名佐匹克隆。

  半了多瓶的安定药片，被倒入电饭煲中，女孩用筷子搅了几下，才合上盖子，并按下米饭键。

  闲下来的女孩儿，拿起母亲用过的旧手机，点开QQ，在爱你没商量的头像写下了如下的文字：我想我们还是不结婚的好吧。我们的下一代会是什么结果？我真的很怕，也很累。你是好样的，你会找到成功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