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购物的小丛老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又重复了一遍:“请您明天下午两点前到神州路22号资格审查……”小丛的心上蹿下跳起来：天哪，我真考了92？刚才不是诈骗电话吧？
赶紧打电话给小静。林庄静这个姑娘平时不多话，但人挺活络，小丛和她关系不错。两人一起偷偷报名参加教师编制笔试的。
“我考87分，小丛你呢”“我90多点”
“到底九十几呀？”“92”
“哦。”电话那头的小静听到小丛的分数，本来兴奋的语调有些低落，略作停顿后说， “我的笔试成绩比你低了7分，我拉了一下表格，我的排名估计在前八，你应该能排到第一吧。”
“明天下午两点前必须带着单位出具的同意报考证明，时间这么紧，可单位绝对不会开!怎么办怎么办？”小丛很着急地询问小静，小静半开玩笑地说:“你着什么急呢，你本来就是随便考考的，都怪我拉着你考试，现在给自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小丛听了心中一愣，小静说的是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小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杵在马路边一动不动。“小傻子，骗你的啦，你分数考这么高，赶紧找校长摊牌，大不了辞职呗!”小静的话也是小丛心里想的。只是自己心里忐忑:万一没有面试上，现在的工作又没了，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可是，机会难得，江合区教育局好几年不招聘老师，今年难得有名额，而且一放就是3个。听说江合区的学校待遇不错，关键是假期正常!
现在单位工作时间长、强度大:小丛一个带高三的同事年纪轻轻就掉了一圈圈头发。另一个女同事生完宝宝值晚班，晚上9点多，婆婆跌跌撞撞把襁褓中啼哭的婴儿送到学校给她喂。最让小丛窝火的还是学校的不公正:小丛师父工作兢兢业业，教学成绩突出，但每年评优，领导就会憨笑一声:甄老师工作有干劲，明年一定给你一个先进。明年复明年，这些年甄老师一个有实质性奖励的表彰都没有……要拼的时候有他，有赏的时候他就像个屁一样被人强放。甄老师曾红着眼圈告诉小丛:趁着还年轻，赶紧撤，待久了会伤身也会伤心。
小丛决定找校长谈一谈，周六的校园灯火通明，第一节晚自习还没有下，小丛能听见远远从对面走过来的老师的脚步声。工作三年，她很少和校长单独讲话。唯一的一次，她还记得:有一次校长推门听课，刚好赶上小丛重感冒，教室电脑刚好又开不了。整堂课就是一支粉笔，一本书。校长大人的一腔怒火通过他紧锁的眉头、不耐烦的眼神迅速传达给了小丛，下课后，小丛按照惯例跟在校长后面准备聆听指导。刚到校长办公室门口，还没站稳，校长来了一个急转身:“你觉得自己上的是课吗？你上课怎么老是擦鼻子？”什么意思？”重感冒校长大人听不出，就算身体不适，她小丛为了不耽误学生，前一天晚上去医院挂水时还在备课，现在自己上的连课都不是了？小丛到底年轻，悲愤中没有忍住眼泪。
往事不堪回首，小丛吐了一口气，敲开校长室的门。校长诧异地盯着小丛继而温和微笑，小丛在心里嘀咕:您老人家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比较让人安心。果不其然，得知来由，校长瞬间把和风细雨这个惯用脸谱切换了，“不可能，学校没有这个先例!”“你要提前一个学期申请离职”“别的学校怎么做我不知道，我们学校就是这个规定”……小丛在和boss两小时的谈话中没有找到一线生机。结束时，boss还凶神恶煞地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离开我们单位，看江合区哪个单位敢用你!!
人走茶凉。小丛的这一趟，就算想继续留下来，将来一定也后患无穷。
“人家学校怎么就愿意给开呢？哎!” 小丛耷拉着脑袋走出门，楼道口刚好碰到想要折回去的林庄静。她正把一个很精致的盒子塞到背包里。小丛叫住林庄静。“小静，我估计没戏了，我愿意付违约金并承诺把这学期的课代完，他都不愿意出具证明。”坐在石阶上的小丛把下楼时学生递过来的一张化学讲义揉了捏、捏了揉，事到如今还分析什么试卷!林庄静看了看困顿中的小丛，又摸了摸背后的包说:“小丛，其实有件事我下午就想和你说的。我爸说，教育局看到我们单位的人，就直接让他们打道回府，说他们即使有证明肯定也有问题。据说是我们单位挨个儿和教育局打过招呼，学校决不出具“同意报考证明”……
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是细胳膊？
从决定放弃资格审查，放弃面试，小丛没有课的时候就比较沉默。同事们都很忙，郁闷没有人可以说。这样也好，不痛不痒的问候反倒像一根根针，没有恶意，却让人如坐针毡。林庄静却像一阵清风，天天在课间的时候溜到二楼化学办公室安慰小丛，小静的至理名言就是:看看我，没有办法面试，不也过得好好的嘛!来，吃块苹果!
谁说同事不可以成为朋友的？如果没有小静，小丛早就崩溃了。
面试名单出来的当日，小丛还是抵不住好奇点开了网页？翻着翻着，林庄静？？！小丛仿佛被电击了一样:不可能呀，她不是放弃了吗？不是她说没人能拿到证明的吗？
有一万只苍蝇一样的东西排山倒海而来，记忆中无数人对她的忠告纷至沓来。“林庄静抢了别人职称名额”、“林庄静向家长暗示送礼”、“林庄静喜欢背后告黑状”……小丛从来只是觉得这些话是恶意中伤，可这一刻为什么觉得熟悉的小静是那么得陌生？
小丛不想把她和林庄静的事情拿出来给别人当作谈资。一直隐忍不发。
球友王老师拦住从食堂出来的小丛关切地问，“怎么样，下一步怎么办？”“还能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呗！”老王把球扔了出去，转头对小丛说：“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学学人家林庄静，不声不响就把事情办了”“什么事?什么事情办了？”“你还装？我一个侄女资格审查的时候排在她后面，人家手里就拿着学校出居的面试通知单，千真万确……”王老师后面说了什么，小丛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没有参加面试的失落被席卷而来的背叛感覆盖。
小静往包里藏的那个盒子浮现在眼前，小丛苦笑一声：对付我，何必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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