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

        自家狗在门角的草堆里开始做窝，用腿不停地扒草。早晨了，雨大概还躲在云层里犹豫着。面甸子先被阳光撒湿了一片，明亮的样子粲然可睹。太阳走在云后面，悠闲而冷漠地看人间喜剧。那过于艳明，像红色的水晶，像红色的梦。

        主人唤着老狗走出窝棚，苏婆子穿着宽袖短袄，红色的阳光倾灌在她毛而乱的头发上，恰像那田地里成熟的高粱穗子。

        老狗十分驯服和愉快的佩戴上铁链子，它紧跟着她躲过一切不相干的人群。它究竟是老了，腿脚上还有些毛是退了便没再长新毛的。苏婆子摸了摸它的背，雨水侵蚀后的狗毛，湿漉漉地透出衰老的味道，她很快扇了扇并止住了鼻息。老狗却不以为然，它高兴地摇着尾巴，不断的摇着尾巴。

        她要到她说不清的地儿，她只知道也曾养过羊，肥羊就是从这儿卖的钱，老板是个杀畜生的能手，他什么都能接，这些活生生的食物最终也会不知凡几地运到那些城市人的餐桌上规规矩矩地摆出花样儿。“在农村永远不晓得，永久体验不到灵魂，只有物质来充实她们。”这到底是谁说过的话。

        屠场？哦，屠场近了。老狗不停地叫了起来，它大概是快要耗尽力气了。苏婆子不免生出些恻隐之心，她的心不停地翻转着。八年前它也是一条不错的狗，忠心耿耿……现在是老了！苏婆子的心自己感觉好像正摇摇欲坠地悬了起来，她陷入了恐惧之中，屠夫的刀子像是要朝着自己落下。    老狗最终还是被送了进去。

        “牵来了呀？我来看一下。”

苏婆子说: “给几个钱我就走了，别麻烦了。”

        那个人打一打狗的身体，老狗自然叫唤，只是那样无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对苏婆子而言，那一刻又是多么得难忘啊。

        苏婆子拿了钱便走开了。她低着头离去了，却是那样满足。

        她已经跨出大门，后面却还发着响儿:不行呀，老狗，老狗它真的要走了？

        她回头看看，老狗又走在后面。狗什么也不知道，仍想回家。苏婆子忙又把狗牵了回去交给屠夫并踹它两脚，“不争气的！”

        她哭着回家，短袄的红袖子也已经完全湿透。那好像是送葬归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