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的太阳把地面烤得极热,蝉在树上集体唱着歌,蝉的鸣声和佩武媳妇的骂声此起彼伏,林老太太突然觉得这像催命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坐到村委会前的老槐树下,把自己的烟锅递给了姜寒云。
姜寒云从烟锅柄上吊着的小烟袋里掏出烟丝,一点点放进烟锅里然后双手递给老太太。待老太太把烟嘴放到了嘴里,她才划亮了火柴。
林老太太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吐出烟雾,旱烟的味道极呛。林依瑶故意大声咳嗽着提醒自己的母亲。
“林佩武,你不就是当了个烂村长么?你有种把寡妇拉到你炕上去。你不要脸,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林佩武,我日你妈!”
老太太从自己大襟衫子里掏出蓝格子布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佩武家的,我娃骂人累了,来擦擦汗。”
林老太太这一出声,旁边围观的人忙散开。佩武媳妇听到了老太太的声音哭得更是委屈:“妈,你给我做主啊!你儿……”她难过的说不下去。
林老太太看了一眼佩武媳妇:“哟,我这会儿是你妈了?我是林佩武他妈,我这会儿在你跟前呢,你看你想咋样日佩武他妈?”
“妈,你也管一下你儿!”佩武媳妇哭着还拉了腔调。
“给我咽回去,你以为这儿是戏台,你唱戏呢?”林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确,不能让别人看热闹:“有话回去说!”她觉得在村口打架丢佩武的面子,丢林家的人。一家人有啥事非得闹成这样,她压着怒火给佩武媳妇还留着面子。
“我不……”佩武媳妇哭得更委屈。
林老太太站了起来,她让姜寒云扶着自己走进了村委会里面。佩武正在和翠娥说话,村医疗室的王医生也在:“这是咋了?”
“妈,你来了。”林佩武站起来忙扶老太太坐下:“翠娥今儿叫砖砸咧!砖厂离咱村委会近,我把翠娥背到这儿来,叫王大夫过来给包扎一下。这不,刚才用碘酒清洗,翠娥疼,我攥着翠娥的手,叫你儿媳妇看见咧!”
“你就呆到里面任她胡骂?”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佩武媳妇越来越张狂。要是佩来怕是已经跳出去打了。
“妈,清者自清,我就当疯狗胡咬呢!”林佩武也生气。
“婶,都是我不好,拖累我佩武哥咧。”翠娥和佩文年岁相仿,模样比佩文是差点但也是个漂亮的人,皮肤白,大眼睛。她年轻时和佩武谈过恋爱。那时候翠娥妈要的彩礼太高,林家穷,出不起。老太太才给佩武订了现在的媳妇。
“翠娥,你看,你嫂子不知道轻重,嘴里头胡说,我娃甭跟她一般见识。不过啊,我娃跟你佩武哥也要避嫌呢!”老太太拍了拍翠娥的手走了出去。
林老太太刚走出村委会门口,佩武媳妇拦住老太太:“妈,你看见咧没?看见咧没?大白天的拉拉扯扯,天黑咧,还不爬到炕上去?”
“我看见啥咧?翠娥受伤咧,大夫还在呢,不就是看病呢?你但凡长一点脑子也不会这样闹!”林老太太推了一下佩武媳妇:“往回走!”
“你想叫我给你儿腾路呢?你儿不要脸,搞破鞋呢,你还叫我忍?我偏不!”佩武媳妇大喊着,大半个村里人都围了过来。
林老太太看着唾沫星子四溅的儿媳妇,心里压着的怒火窜了出来,她扬起手就是两嘴巴子:“给我往回走,你不嫌丢人显眼,我还嫌呢!”
这佩武媳妇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她不能骂老太太,她张着大嘴哭得委屈:“林佩武,我日你妈……你娘俩合起伙来欺负我呢!”她继续骂。
林佩武一听自己婆娘说自己妈呢,他从村委会里面跑出来一把拽住女人的胳膊:“你狗日的欠打。”他把媳妇拽起来狠狠地在媳妇屁股上踢了一脚。
林佩武这一脚用劲太大,他媳妇直接绊了个狗吃屎。女人这一摔,鼻血从鼻腔里冒了出来,满脸都是土。她捏着自己鼻子哭:“林佩武,我不跟你过咧!”她转身往回跑。
林老太太用拐棍打林佩武:“你咋这狠心的?她是你婆娘,快回去看看!”
“妈,你放心,像那号货还能想不开自尽。”林佩武也在气头上。
老太太又把拐棍扬起:“武,你去不去?”
“妈,你儿去还不成么?寒云,把你奶扶回去。”林佩武拍了拍姜寒云的头。
林佩武赶回家时,女人翻箱倒柜在整理自家衣裳。她给自己鼻孔里塞着卫生纸,衬的她的脸愈发黑,咋看很滑稽。
“做啥呢?”林佩武问了一句。
“会相好的呀,钻麦秸窝。”女人没好气地说。
“那你去,我不耽搁你的好事。”林佩武转身又往外走。
“林佩武,你个死人,我回我妈家呀,给你腾路。”女人哇地一声又哭了。
“好,通情达理。”林佩武头也没有回,这婆娘隔三岔五给自己来这么一出,他习惯了。
佩武媳妇直接捞起门后边的木锨狠狠地拍到林佩武背上,那木锨发出清脆的声音成了两半。
林佩武转过身瞪着女人:“离婚,这日子不过咧!”他这媳妇要放在大哥佩来家,一天打十顿还是收早工。这婆娘人懒,嘴馋还贱,模样丑,没一样能放到台面上。
“你想得美!老娘就不走,我死也要死到你屋,急死你个狗日的。你跟翠娥想做啥,也只能偷偷摸摸!”女人拍了林佩武一锨后倒得意了起来。
林佩武一巴掌过去把女人抽得直打趔趄:“把你的嘴放干净一点。我个男人家无所谓,翠娥还要做人呢!”
“看看,你心里只有翠娥,你打我就为了那破鞋!”佩武媳妇边骂着,把衣柜里的包袱抖落到地上。
林佩武给依瑶和姜寒云刚买了户口的票据,商品粮的粮本都被抖落了出来。
佩武媳妇捡起来看了看:“林佩武,你不是给依瑶买户口呢,咋还给你妹子的女子也买?八千块钱呢?我得养多少只猪,你个狗日的。”女人伸出手准备往佩武脸上抓。
林佩武一把抓住女人的手:“你疯咧,给寒云买户口咋咧?寒云是我外甥女。”
“你哪里来的钱?得是贪污砖厂的钱?难怪村上人说,你借着给村里办事捞外快。捞的钱养翠娥一家子咧?”女人歪着脑袋睁着眼睛,嘴角的那颗痣让人看着愈发生厌。
“你放你妈的屁!”林老太太拄着拐杖气得全身发抖:“你咋这样冤枉你男人?你也配当林家的人?”
“妈,妈,你不敢生气。”林佩武忙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走到佩武媳妇面前:“你还有脸说我儿?你自己做过啥事?这些年你越来越张狂,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你得是个人?”老太太抡起拐棍打佩武媳妇。
“奶,你咋又打我妈呢?”林依瑶拽住老太太的胳膊:“寒云,把你奶拉回去!”
佩武媳妇看自己女子向着自己,越发泼了起来:“我咋说错了?你儿哪来的钱给你外孙女买户口?又是你叫买的吧?你儿是个瓜怂,我不瓜!”
林老太太一气之下扔了拐杖,一把揪住佩武媳妇的头发,在佩武媳妇脸上使劲地抽:“我叫你顶嘴!你以为自己能,你是全天下最瓜的货!”
姜寒云怕舅妈推外婆,忙扶住老太太。老太太握住寒云的手:“是我用自己攒的钱给我娃买的,我女的娃也是我的亲孙子,我给娃买得。”老太太瞪着林佩武:“她再跟你胡闹,说些不知道深浅的话就叫她滚。这回,妈不拦你!”
“妈,我错了。”佩武媳妇跪到了地上,她心里清楚,佩武早想跟自己离婚,不是老太太拦着,自己早被踢出林家了。
老太太没有理佩武媳妇,她让寒云扶着回了自己屋。
老太太盘腿坐到了土炕上,她突然搞不清楚自己是怕热还是怕冷。这佩武媳妇越来越过分,这媳妇就不知道好坏。
佩武和媳妇结婚两年没有娃,老太太心急。带着佩武媳妇去做了检查,媳妇好着呢。她才叫老头子带佩武去做了检查,问题在佩武身上,佩武是被姜永明踢着下身没了生育能力。
医生当时避开佩武给老头子说:“给你儿抱个娃吧!不要叫媳妇知道,知道咧家里不得安生。”
老头子给佩武说好着呢,他回家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觉得不能叫佩武两口子知道,过两年给他们抱个娃。
后来佩武媳妇和佩武吵架,回她娘家住了几天,再回来就怀了依瑶。老太太知道这依瑶不是自家的娃。可这牛犊下到谁家炕上就是谁家的,最起码村里人都知道这是佩武的娃。总比给他们抱个娃好?抱个娃,村上的人没事爱说闲话,还不传到娃耳朵里?
老太太为了林家的名声,为着佩武的以后打算,忍下了这事。所以她对依瑶总是不冷不热,她一看见佩武媳妇擦胭脂抹粉心里就难受,觉得媳妇又做对不起佩武的事咧。贼人有贼心,所以佩武媳妇才整天疑心佩武和翠娥。
林老太太正想得出神,佩来媳妇和佩春媳妇气乎乎地走了进来:“妈,我俩问你个事。”
佩春媳妇的脸是再难看不过的,佩来媳妇也吊拉着一张脸。老太太皱起了眉头,她额头上的皱纹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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