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打弟弟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最近的一次是在2013年的深秋,他最开始还了几下,后来也不还了,就让我打,眼角让我打破了,那一次打的我最疼,也伤他最深。
弟弟跟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对叛逆的认识是从我弟弟开始的,他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大口的吸烟,在周边村上的横是在他们那一届的圈子里数得上的。打过群架,给人开过瓢,在低年级学生回家的路上劫道,悄悄地脱小姑娘的裤子。
初三的时候,他跟父亲在铜川待了一年,那一年我高一,我还记得我在秋收的时候回过一趟家,由于母亲一直料理着家里的几亩地,父亲跟弟弟不在,我得回家帮帮母亲。院子里堆着装满玉米的蛇皮袋子,门锁着,我在窗台的那半截儿砖头底下拿到钥匙后开了门,第一次觉得屋顶低了。在镆笼子里翻了翻,有两个冷花卷,就着浆水菜垫了垫肚子之后,拿了小板凳坐在地上开始剥玉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回来了,她看到我的那一瞬,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原本疲惫的身躯瞬间直了起来。我给母亲打了盆水,她洗手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手被玉米杆割开了口子,还挺深,我责备了几句,她也只是笑笑,她永远都这样。晚上我跟母亲在一起剥玉米的时候,她说起了弟弟,说弟弟给父亲说了他不想念书了,自己也不是念书的料。母亲问了问我的意见,我说让他自己决定吧!
第二天早起走的时候,我把架子车拉到自家地里,就剩点玉米杆了,我母亲说她雇别人弄,但我不信,走的时候,母亲说我长高了。
高三那年冬天,父亲说怕他在地方上学坏,自己也不想管了,要送他到部队,我问父亲,他不是才14吗?父亲说,花了点钱。入伍的那天,我们考试,晚上给父亲回电话的时候,父亲说弟弟挺可怜的,但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
第二年,自己没考上,家里的气氛很压抑,弟弟的电话从部队里打回来了,先给父亲和母亲报了平安,然后问了我的高考,得知我没考上的时候,他说,哥,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好好弄,我供你。我们三都笑了,谁他妈不知道你在部队里的津贴都不够你自己花。
当我考上的那天,我高兴不起来,父亲和母亲都在铜川,我在老家,弟弟在部队。我是我们家里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对下苦的父亲和母亲来说,他们认为辛苦大半生是值得的。
母亲是在2013年深秋走的,走的很突然,我还在外地实习,是父亲打的电话,说母亲不行了,让我赶紧回来,我让同事查了一下,最快能回到家里的是第二天中午的飞机,凌晨的时候我姨妈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母亲已经昏迷了,让我叫叫她。我用微信视频让弟弟把手机拿到母亲面前,看到母亲那憔悴的面容后,我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大半夜在厕所里失声哭起来,弟弟在那头拿的手机,哭着问母亲还能不能听出我的声音,母亲说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弟弟。
后来我回到家里的时候,邻里都过来了,母亲躺在大厅门后,按照风俗,我看了母亲的最后一面,我要去摸母亲的手的时候,被邻里两个年纪大一点的人给掺起来了,父亲呆呆的坐在里屋的炕边子上,弟弟给我把孝拿了过来,能看见他眼角还有疤在。
料理完丧事的那天晚上,我跟父亲在一起睡着,他说母亲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是弟弟前前后后在忙着,他给母亲洗了脚,擦了身,当母亲大便失禁的时候是弟弟在跟前服侍的。
父亲跟母亲吵了一辈子,也爱了一辈子,母亲走后的第二年夏,父亲查出了癌症,晚期。父亲在年底的时候,问我能不能把家当着,他对弟弟还是没底。我说,弟弟肯定会有出息,父亲笑了,他说家里就我顶我心态好。
父亲最终没有挨过羊年的秋天,他走的那天下午,把我跟弟弟叫到跟前,说我是老大,最放心不下弟弟,让我多帮帮他,我使劲点头,“好,嗯”。
大概是我敲这些字的三个半钟头前,他给我发了一段视频,是他开着借款买来的车,出去拉活去了。
“哥,我不想这样子了,我想把家里的账先还了。”
“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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