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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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科研型国企，在一堆本硕博甚至博士后之中，有着一群非常特殊的群体——专科生。
国企里的专科生，主要分布在两种岗位，一种是生产岗位，就是在产品线上具体做产品的人他。
们大部分都是由企业和相关专科院校定点培养，毕业后经过选拔进入国企一线制造岗位，所做的工作其实和富士康生产线工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这种员工大多还比较踏实，以男生为主。
还有一种，就是后勤服务岗位，以女孩为主，比如前台、物业、餐厅服务员。
特别是餐厅的服务员，这里面，有许多女生都是我亲自从学校招来的，而她们大多数是中专毕业，不学无术却又花枝招展。
她们就读的学校，一般都是京郊或者附近省市的XXX职业技能学校、XXX女子学院，这两年虽然校名改得越来越国际范，所学的专业听起来也非常高大上。
但毕业后实际能从事的工作可能大部分都是服务员，比如“酒店管理专业”就是在酒店里当服务员，“高铁管理专业”就是在火车上当服务员，“旅游管理专业”就是在景区当服务员……
去学校招她们的时候，她们往往穿着学校统一准备的劣质职业套装，化着不合时宜的浓妆。
许多女孩子头发染得花里胡哨，面试时就那么随意扎一下，简历要么就是一张纸上寥寥几行字、要么就是厚厚一摞却没有什么内容——
因为压根就没怎么学东西，学校似乎也没什么专业性的东西教，所以面试的时候也不会问太多问题，很多时候就是聊聊梦想，拉拉家常。
说实话，与我面试过的名校毕业生相比，差距确实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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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这样一群人，我却常常在面试交流时，真切感受到她们对于未来热切的期盼，对于大城市、大单位的向往，也因为此，她们愿意离开家乡和父母，到北京这个压力巨大的城市来做很基础的工作。
但等真正进了单位才发现，可能一切都不一样，她们在学校里曾幻想的一切，在现实面前都会被无情击穿。
再也不可能像学校里那样每天睡到自然醒，上课不用听讲，每天化着浓妆，晚上到处去玩。
在这里，她们需要梳统一的发型，穿统一的制服，每天早中晚三顿饭都得在食堂服务，给大家打打菜，擦擦桌子，收拾盘子，日复一日，没有任何改变。
单位效益怎么样，又有什么重大突破，哪个领导又升职了，哪个同事又结婚了，都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她们在这个单位里工作，却又似乎不在这里。
我也只是偶尔下班时，看到她们换下统一的制服，穿上鲜丽的衣服、背上亮闪闪的包，结队去逛街时，才能想到，其实她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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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有个叫小雯的女孩，也是我亲自招来的，来单位的时候中专毕业刚17岁，很瘦，却很机灵，许多领导都对她印象深刻。
但因为国企用人非常讲究学历和背景，她虽然很努力，却依然只是个餐厅服务员。
理论上，过个几年，她可能就像多数她的同事那样，选择回老家结婚生子，或者辞职去家工资更高一点的大酒店，继续当服务员。
这是我所知道的，许多专科生所面临的困境。
在学校读书时，她们没有学到什么一技之长，也没有很好的学历。
还没出社会就已经落在了后面，更重要的，因为一开始起点低，她们所认识到的世界很窄，关于未来的人生目标，也没有清晰的概念。
她们也希望自己活得精彩，希望自己像小说电影里的女主角那样成功而有魅力。
只不过，受限于家境、经济条件、眼界等，没有正确的方式，所以才会出现那些非主流的“奇装异服”、“亮闪闪的装饰”、“浓妆艳抹”。
其实，很多时候，这可能就是她们对更美好生活的一种期待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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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我在办公室里写稿子，头昏脑涨之际，下楼散散步理理思路，走了半圈正好碰到小雯也在散步，就和她沿着单位走了几圈。
她告诉我，她过段时间准备辞职。
这让我很震惊，因为单位提供食宿，待遇也还不错，而她工作的时间并不算长。
我问她辞职后准备干什么，她告诉我，虽然她不知道未来可能做什么，但却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换个工作还是做服务员了。
我要从一个小文员做起，有一天也像你们那样在办公室里做管理工作。她说。
我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鼓励一下她，剩下的时间里，则和她聊了一下文员应该提前学些什么东西，应该怎么去找工作，又怎么样去自我提升。
她虽然很担心自己连office软件都不太会用，但还是对未来的工作充满期待。
我们一起走了不到十分钟。分别时，我心中一动，很想知道她未来究竟会怎样，所以特意加了她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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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小雯就辞职了。
她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还在微信里关注着她，当我自己工作或者生活觉得累的时候，偶尔会去看看她发的朋友圈：
我看到她真的去了一家小公司做了文员，从最基础开始做起，看到她刚开始工作时的种种艰难，看到她在努力地自考本科，在朋友圈晒自己租住的小房间、做的丰盛晚餐，和男朋友到郊区玩时拍的风景。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她仍然努力地在北京奋斗着，我则一直保留着一张她刚换工作不久时发的朋友圈：
现在感觉压力好大，力不从心的感觉真是让我挺失落的，简直哭晕在厕所。
不过我还是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没有压力怎么能成长呢？加油吧！
这样的话，会让我也感到有力量，虽然我经常去激励别人，但事实上，我也经常需要别人的激励。
我期望着，有一天能在朋友圈看到，她真的就像是那晚我和她交流时说的那样，从文员做起，慢慢开始做管理，做到主管，做到部门经理，成为她所期待的那个人。
更说不一定，哪一天她就成了另一个董明珠。
毕竟，她还那么年轻呢。
所以，请莫欺少年穷，也莫欺别人学历低。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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