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督标守备李昌明突然死了，三天后尸身依然不冷，家人不敢入棺装殓。忽然见他腹胀如鼓大，泄了一大泡尿后竟苏醒过来，握着送殓人的手说道：
“我快死时身上异常痛苦，从脚趾往上直到肩颈处，有股气一直往外散而收不回。已然死过去后，倒觉得身体轻盈多了，比活着时更舒服。
所到之处，天色深黄暗无日光，飞沙走石茫茫一片。脚无法沾地，一切屋舍、人物都看不见。过了许久，天渐亮了，风沙也慢慢消停。只见东北角有一条长河，其中现三位牧羊人，那些白色的羊和马儿一般肥硕。我问他们家在哪个方向，牧羊人并不理睬我。
又往前走了约几十里，远处隐隐浮现宫殿，铺着黄色琉璃瓦像是皇帝的居所。
走近瞧，见有两位着靴帽袍带者立于殿外，像世间戏里的高力士、童贯打扮。殿前悬有黄金匾额，上书“地穷宫”三个大字。
我悠闲地打量良久，那二人怒气冲冲过来驱赶，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逗留？”我素性刚烈，便不肯离开，与他们争执起来。此时殿内传来呼喝：‘外面何事喧哗？’袍带者入内禀告，过了许久才出来说：‘你不用走了，听候旨意发落吧。’
他二人围守着我。天色渐暗，阴风四起，寒霜像瓦一样覆盖下来。我冻得浑身战栗，那二位也哆哆嗦嗦清涕长流，不由指着我抱怨：‘若不是你来此胡闹，我等哪里要受这般寒夜苦冷！’
天微明时，殿内钟鼓齐鸣，风霜也停了。又一人出来宣旨：‘昨夜所留之人，着令送回原处。’
袍带者便拉我沿原路返回，牧羊人还在那儿。袍带者将我交与他们说：‘奉旨交付此人与你们，着送回家，我们该回去复命了。’
牧羊人突然开始对我拳打脚踢，我一害怕掉下河去，喝了一肚子水，尿了一大泡尿后就醒过来了。”
说完这些，李守备洗手净面，饮食如常人无异，但过了十多天后还是死了。
听说经过是这样的：李家有邻居张某，睡到三更时听到床边有人喊他，惊醒坐起一看，有四个黑衣人，身长一丈有余，要他带路去李守备家。张某不肯，黑衣人作势要打，这才答应带他们同去。
到李家门前，已有二人蹲守门上，凶神恶煞一般模样。四位黑衣人不敢抬头看，跟着张某穿过篱笆经小路进去。
不一会儿府内传出哭声一片。
这件事是从傅单园提督处听来，他是李守备的朋友。
“牧羊人殴我以拳，惧而坠河，饮水腹胀，一溺遂苏。”
言毕后，盥手沐面，饮食如常。后十日余仍卒。
地穷尽处是否就是天启源头？不少资料叙述过被抢救回来后的人回忆濒死时的感受，有灵魂出窍恋恋不去的，有倍觉轻快飘然欲仙的，有经过长长暗道奔向光明的。据说国外科学家做过实验，测出灵魂的重量是21克。
我都乐意相信，若肉身消亡灵魂永存多好，原在世上亲爱过的人就永远再不会分离了。
“一溺遂苏”的“溺”，都说是便溺的意思，可我直觉总是不妥。落水之一肚子的水该是吐空了才得救，怎么会是尿出来呢？
鬼神之道非人道，胡思乱想，吹毛求疵！
一语点醒梦中人。昨夜雷雨大作，今天母亲节，母亲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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