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青山同意了这门亲事,王惠兰便托自己的哥哥当媒,先把婚事订下了。碧瑶起先并不知道白青山要订婚,事情还得从碧灵回娘家做粉条说起。前面也说了,自从乔鸿禧出了车祸以来,碧灵和白展飞就常常帮潘芝芳干活。今年土豆收成好,潘芝芳想做点粉条。前天白展飞已经把土豆拉去村头磨淀粉的地方磨了,今天碧灵就带着做粉条的机床过来了。
碧灵刚进门,就把机床放在厨房里,开始忙起来,潘芝芳说:“你歇会再做,做不完明天再做。”碧灵说今晚必须要回去,青山后天要订婚,她明天要帮忙蒸大馒头——当地的习俗,订婚时男方家必须带十二个大馒头,还有粉条、酒、糖,称为“四水情”。
潘芝芳就这个事和碧灵聊了起来,却没注意到也在一旁忙碌的碧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碧瑶感到一种被玩弄的愤怒:白青山,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既然对我无情,何苦要如此玩弄我,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想到自己的真诚付出以及白青山的避而不见,乔碧瑶怒火中烧,她再也无法安心地干活,便借口有事就出门了。
碧瑶沿着羊肠小道走啊走,“青山后天要订婚”在脑子里回旋,她恨白青山,她要报复!她去了镇上,腊月份的街道熙熙攘攘挤满了赶集的人们,他们买年货,互相问着收成情况,他们对来年充满了憧憬,有一些小媳妇拉着男人的衣角,笑靥如花。可是,她的未来在哪?碧瑶回来已经很晚了,潘芝芳问她去哪了,埋怨寒假都不知道在家帮忙,就知道在外面疯玩。碧瑶没说什么,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早早去睡觉了。可是第二天她又出去了,照样很晚才回来,这次她对于母亲的责骂倒是没有一丝的愠怒,反而向母亲赔不是,说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
腊月十二的早上,是白青山订婚的日子。一大早白青山便将门里门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母亲和嫂子也没闲着,一遍又一遍点数着彩礼钱——这钱,大多数还是从白运良家借来的。白运良作为白青山的远方大伯,虽然不是非常亲,但对于这个失去父亲的侄子也非常关照,能帮的一定会帮,尤其是金钱方面。只是白青山要强,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愿意接受这种关照……等一切都收拾妥当,白青山、白运良、白展飞便准备出发,王惠兰的哥哥王惠刚待会也会在他们村口等着他们,然后一起去王根军家。
这天白青山特意收拾了一番,穿了一身西服,穿着崭新的黑布鞋,头发也刚理成了最流行的小平头,显得格外精神帅气。然而就在他们刚走出家门时,白青山就惊呆了,因为他看到碧瑶就站在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同样惊讶的还有白运良和白展飞。
“碧瑶,这么早你在这儿干什么呢?”白展飞走上前去问,“你姐在家呢。”
乔碧瑶看了一眼白展飞,指着白青山,淡淡的说:“你问他。”
这更让白展飞糊涂了,他又问白青山怎么回事。白青山走近碧瑶,压低声音说:“碧瑶,听话,别胡闹,你先去你姐那。”
碧瑶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哭着吼道:“你都要去订婚了,我去什么去?我为什么要去?”
听到哭声的王惠兰和白青山母亲也出来了,当看到是碧灵妹妹时,都问怎么回事。白青山急的汗都冒出来了,再这样僵持下去,怕是全村的人都要知道了,他就拉碧瑶的胳膊说要不先进屋,去屋里说。
可碧瑶就是不干,她边哭边说自己不怕丢人,就是要让大家看清白青山的嘴眼,她今天来就没想着再回去。
白青山真的没想到碧瑶今天来这么一出,他苦口婆心地说:“碧瑶,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的,你何必这样执迷不悟呢?”
碧瑶冷笑着说:“你当初回答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欺骗我的感情,如今却要娶别人,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王惠兰走过来边替碧瑶擦泪边说:“碧瑶,你看你这个娃娃说什么傻话呢?你将来是要考大学的,青山是农民,你喜欢他干什么。快别哭了,走我带你去屋子里暖着去。”
白运良也示意王惠兰先带碧瑶进去。
碧瑶甩开王惠兰的胳膊,问道:“白青山,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去订婚?”
白青山也有点气恼,他皱着眉,说:“你怎么听不懂呢?如果曾经我什么地方让你误会那我向你道歉,我求你快点回去好不好?”
碧瑶终于失望的转过了身,她走了,走的承重而缓慢,白青山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庆幸还好没被其他人看到。可是他们都没看到,碧瑶已经从口袋里摸出安眠药。碧瑶悠悠地说:“既然你执意要订婚,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有离开,永远的离开……”
白展飞放心不下碧瑶,便给碧灵打了个招呼,让她照看下碧瑶,说碧瑶沿着东边的那条路走了。碧灵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白展飞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回来再细说。”
碧灵忙慌乱地朝东边跑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正东倒西歪往前走的碧瑶,她吓坏了,忙抱着碧瑶问“你怎么了”,碧瑶眼神空洞,悲伤地把事情全盘托出,最后说“自己活着没什么意思”,碧灵气的发抖,她使劲摇着碧瑶骂:“你醒醒吧,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白青山那明明是为了安慰你让你好好学习,你怎么就一根筋呢?你再想想父母,他们供你上学容易吗?你不好好读书,却胡思乱想,这要是传出去了,大家都没法做人了。”
碧灵一直骂,试图让碧瑶清醒起来,可碧瑶的眼神却越来越迷离,她微弱地说:“姐,没用了,我已经吃了一瓶安眠药,估计马上会死,以后父母就靠你了,我来世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然后就倒下了。
碧灵万万没想到碧瑶竟然会自杀,她吓得全身发抖,慌乱地抱起碧瑶,喊“救命”。闻到喊声的村民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数九寒天,没什么事大家通常会待在家里取暖。碧灵结结巴巴央求大家帮帮她。很快有人就开来了家里的三轮车,打算送碧瑶去医院,也有人去找王惠兰,让她给她娘家打电话,喊白展飞速回……
白家坪离王家山并不远,只是小路全是山路,大概要走一个小时,好在今天白运良开了他那辆小货车,这会已经到王根军家了。这时候王惠兰的侄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贴着他爸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王惠刚也大惊失色,赶紧拉白展飞出去,说:“你妻妹自杀了,现在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你老婆让你赶快回去呢。”
白展飞也吓了一跳,虽然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但事关人命,他不敢大意,又把这事悄悄告诉白青山,白青山心乱如麻,再也无心待在这儿了。他们没了主意,王家的亲房长辈都在这儿,他们现在走会不会搅黄这门亲事。两个年轻人决定把事情告诉白运良,询问他的意见。白运良气愤地说:“凡事有个轻重急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要快点去救人啊,要是这小姑娘有个好歹,青山估计就成了杀人凶手。”于是他们急匆匆地道歉,说家里有急事必须离开,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了王根军家……
等他们赶到医院时,碧瑶正在抢救室,碧灵和冯迎丝在外面焦急地踱步。白展飞问“情况怎么样”,碧灵看得出特别烦,她没说话,摇了摇头就坐下了。白青山走过去说“对不起”,碧灵也没说什么话,她此刻对白青山有气,不管怎样,他不应该欺骗她妹妹,就算再无奈,他也可以早点告诉她这件事,那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开导妹妹。
白运良劝大家都耐心等着,肯定没事的。他的话就如同定海神针一样安抚了几颗烦躁的心。白展飞问碧灵要不要告诉潘芝芳,碧灵摇了下头说:“等碧瑶醒来再说。”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等到他们告诉潘芝芳,潘芝芳就知道了这件事。那天碧瑶大闹,确实没什么人出来,但是一墙之隔,大家在自家院子里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白家坪和李家沟通婚的并不是只有白展飞和乔碧灵,还有很多呢。他们作为新闻马上就告诉了李家沟的娘家或亲家,自然很快就传到潘芝芳耳朵了。
潘芝芳震惊的不能言语,她的女儿,自杀了?!
她两腿发软,感觉站都站不稳,随即她给白展飞拨电话,可能太紧张了,拨了三次才拨通,白展飞让她别担心,说“碧瑶现在醒过来了,下午就回来了。”潘芝芳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她马上想到不能就这样算了,她必须找白青山问个明白!
白青山现在非常难受,他能想象的出村民将怎么说他,他可以不在意,但他的母亲肯定要为此背负很大的压力,唉,都怪自己,当初干嘛要说那样的话呢,害人害己!他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潘芝芳下午就怒气冲天地冲进了他的家门。
“白青山,你出来!”潘芝芳吼道。
白青山和母亲以及王惠兰听到喊声急忙从屋子里快速地走了出来,潘芝芳也丝毫没有客气,扑上去就对着白青山劈头盖脸地打下来,白青山本来心里有愧,只得任由她打,王惠兰是孕妇,她担心伤害到自己的胎儿,赶快跑进屋子,拉开门帘劝着让他们住手。可白母看不过去了,她一手拉白青山,另一只手使劲推着,试图推开潘芝芳,她骂道:“你这个女人发什么疯,不管好自己的女儿,还好意思打我儿子。”
潘芝芳停下手,怒目圆瞪,冷笑道:“我就说呢,原来有这种不讲道理的家长,自己的儿子犯了错不道歉,还护短……”
“我儿子犯了什么错,是你女儿缠着要嫁我儿子,小小年纪不知道读书,就想着嫁男人,你去村邻村社问问我儿子什么人品?”
“你儿子那么好,怎么快三十了连个老婆都讨不上?今天好在我女儿没出事,我警告你以后离我女儿远点!”白母被潘芝芳的这句话激的痛哭流涕:“造孽啊。”
这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大家都纷纷议论着,当然骂的最凶的还是乔碧瑶,什么“一个女孩子,丝毫不知道廉耻,跑到男人家门口哭闹”,“还在上学就这幅德行,那以后还了得”,“不是读书的料,还不如当初顶了老大,让老二读大学”,“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结婚就跑了”,“乔家的女子了不得”,当然也有骂白青山的,什么“苍蝇不咬没缝的蛋,他肯定也骗过人家小姑娘”,“平时人模人样,没想到是个伪君子”,什么“幸好没来我们家提亲,我女儿才不嫁这种人。”
总之这事就如同戏一般被人说了很久,只让这几家人都抬不起头来。王根军纵使再喜欢白青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对这个年轻人有了看法,在很久之后白家再提亲时,他也说第一次没成就是无缘,还是请再找更合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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