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钱钟书的《围城》（十三）

      第五章  金句摘抄

1.方鸿渐对赵辛楣说：我想你真娶了苏文纨，滋味也不过尔尔。狗为着追求水里肉骨头的影子，丧失了到嘴的肉骨头。

跟爱人如愿以偿结了婚，恐怕那时候肉骨头下肚，倒要对水怅惜这不可再见的影子了。

2.鸿渐心里仿佛黑牢里的禁锢者摸索着一根火柴，刚划亮，火柴就熄了，眼前没看清的一片，又滑回黑暗里。

譬如黑暗里两条船相迎擦过，一个在这条船上，瞥见对面船舱的灯光里，正是自己梦寐不忘的脸，没来得及叫唤，彼此早距离远了。

3.女人不肯花钱买书，大家都知道的。男人肯买糖，买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

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的初步，一借书问题就大了。

4.鸿渐知道今天的睡眠像唐晓芙那样不可追求，想着这难度的长夜有一种深宵旷野独行者的恐怯。

5.鸿渐只感佩服，想女人这怪东西，要体贴起人来，真是无微不至，汗毛孔的折叠里都跟她温存到了。

6.每逢汽车不肯走，汽车夫就破口臭骂。此刻骂得更厉害了，骂来骂去只有一个意思，汽车夫愿意跟汽车的母亲和祖母发生肉体恋爱。

7.那女孩子年纪虽小，打扮得脸上颜色，赛过雨后虹霓、三棱镜下日光或者姹紫嫣红开遍的花园。

8.那军官的老婆怕闻汽油味儿，给车一颠，连打恶心，嘴里一口口浓厚的气息里有作酸的绍兴酒味、在腐化的大葱和萝卜味。

鸿渐也在头晕胃泛当中，闻到这味道，再也忍不住了，冲口而出的吐，连忙掏出手帕接着。早晨没吃东西，吐的只是酸水，手帕吸不尽，手指缝里汪出水来，淋在衣服上，亏得自己抑住没多吐。

9.这是辆病车，正害疟疾，走的时候门窗无不发抖，坐在车尾的人更给它震动得骨节松脱，腑脏颠倒，方才吃的米饭，仿佛在胃里匆忙跳跃，犹如赌场中碗里的骰子。

10.辛楣道：呕吐跟打呵欠一样，有传染性的，尤其晕船晕车的时候，看不得人家呕吐。

11.那女人道：教书的？教书的没有钱，为什么不走私做买卖？

12.李梅亭听他们话中有因，作酸得心似绞汁的青梅，恨不能向那寡妇问个明白，再痛打阿福一顿。

那寡妇有事叫“阿福”，声音里滴得下蜜糖，李梅亭叹了半夜的气。

13.鸿渐饿得睡不熟，身子像没放文件的公事皮包，几乎腹背相贴。

这才领略出法国人所谓“长得像没有面包吃的日子”还不够亲切，长得像没有面包吃的日子，长得像失眠的夜，都比不上因没有面包吃而失眠的夜那样漫漫难度。

14.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除非他是坏人，你要惩罚他。

15.旅行的路上，他们发现一个真理，那就是：钱是非有不可的。

16.鸿渐道：我发现拍马屁跟恋爱一样，不容许有第三者冷眼旁观，咱们以后恭维人起来，得小心旁边有没有其他的人。

17.烤山薯这东西，就像中国谚语里的私情男女，“偷着不如偷不着”，香味比滋味好。你闻的时候，觉得非吃不可，真到嘴，也不过尔尔。

读钱钟书的《围城》（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