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年到青海,在金银滩草原,参观原子城和王洛宾纪念馆时,我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勾起了。因为我曾经在大西北生活过10年,而且是在和青海的原子城互为兄弟单位的中国核城,当时叫甘肃矿区,在那里教书育人的。我最青春的时段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离开它已二十几年了,几回回梦里梦见过,回去过,几次次电话微信里叙述过,回忆过,却一直没有回去探望过。
在我身上,对苍凉、浩澣有种天生的美感,大西北的情结无时不刻在流露,每当影视、书画里有西北元素出现时,我总是血压骤升,心跳增速。连每年初春连续一个多月的讨厌的风沙,在我眼里,都成了艺术景象,比摄影师镜头里的,美术家画布上的还要力透纸背。胡杨,冰川,骆驼,飞沙走石,高原的阳光,祁连山的雪,玉门关的寒风,敦煌的月,太多搅动我情思的东西,一触碰就能把我融化。
回忆是罐蜜,不知从哪一勺开尝,先从照片里的这个地方说起吧。这个是我们厂的标志性建筑一一工人俱乐部,也是全矿区的中心地带。但凡开大会,节日搞活动,包括看电影,文艺汇演,甚至茶余饭后的散心,人们都喜欢来这里。我更是这里的常客,因为我就住在它的旁边,一有空就领着女儿在这里消遣。俱乐部在当年,是政治、文化、体育、休闲的中心,宽敞,干净,聚人气。当时厂里有职工一万多人,加上家属有三万多人。矿区面积不大,清一色的四层单元楼,以俱乐部为中心,按修建年代不同,规规整整划分为4个小区,每个小区平均要有四十多栋楼,小区内商场,粮食蔬菜供应,小型饭店,幼儿园,小学,关乎生活服务的设施设备一应俱全。我住的第一小区是59年修建的,单元楼房面积平均只有三十几平米,卫生间,暖气,自来水,阳台,在当年都算是超前的,我们烧饭用的是液化气,十八吋的大彩电在八五年的矿区家庭中基本普及。平时工人上下班坐火车或者班车,生产车间都在二三十里之外的戈壁滩,有个别厂房还在地下几十米深处,工人们朝九晚五,有序而不匆忙。我们在福利区上班,一般多是走路,稍微远些的骑个自行车。当时的路就是街,路两旁都是家属楼,热闹、干净、宽敞,代表特权的小汽车很少,只有总厂几个领导能派备,一般处级干部和我们一样,骑着车或走路上下班。那时候的对平等的感觉,就像河西走廊的夏天,凉爽怡人,领导和群众就是分工的不同而已,身份差别很小很小,领导即便住个面积稍大的房子,人口多点的老职工同样可以达到。厂上职工来自五湖四海,人和人之间关系很平淡,正规,温文尔雅,从没觉得紧张,大家都是上班族,收入差距甚小,没有让人焦虑的因素,何况整个矿区属于保密单位,有一个团的士兵保护着,进出矿区大门必须有通行证之类的,基本上不与外面来往,三万多人的矿区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生活安逸,心情悠闲,节奏慢,加之本身就处在百里无人烟的戈壁原野。
在那里的近十年,我近乎没有成长,有奌象乐不思蜀的那个傻瓜。上课,备课,养活孩子,周末假期里,骑自行车到城外捡各种颜色样式的石头,要不就约几个同事打个笨拙的升级扑克,脸上贴些纸条以罚取乐。酒也喝,但多是家里菜桌上的佐料,以及招待来客,关系再近的朋友,也从不以酒而聚。
93年我调回老家时,有半年时间连续做着梦,梦里的我,一半时间在老家,一半在玉门关外,有时还和女儿在戈壁滩上捡飘亮石头呢,有一次梦里,我竟霸道地驱赶住在我原来的房子里的新户主,因为他们在没经我同意的情况下,悄悄封了我的阳台。
二十几年一晃过去了,该回我的大西北,我的甘肃矿区转一转了,看一看,住一阵了,就象中伏天,回家冲冲凉,透透气,安逸地躺一会,歇一阵。我好怀恋那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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