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潭  二

—泣—

“你觉得自己很懦弱吗？”

“你指哪方面呢？身体？内心？”

“先说说身体吧。”

“身体上呢，于我而言，与其说懦弱不如说孱弱更恰当一些吧。我从小体弱，看我现在这瘦弱的身躯，都没什么力气，不论是与人争斗还是力气活，我都只能退避。”

“嗯……那说说心灵上吧。”

“心灵上嘛，至少曾经懦弱过吧，哈。”

“哈，也对，每个人曾经的心也都会懦弱过吧。”

“夜深了，你接着给我讲昨天的故事吧。”

当你正真决定不再轻易落泪的时候，那么至少说明你的内心已经有了所谓的勇气与坚强！

        晓的五岁以前的生活是在家人的呵护和田野的狂奔中渡过的。可能是因为从小便瘦弱的缘故，家里人从来都不让晓干重活，即便偶尔到田地里，也只是便看着家人忙碌，便在田埂上拨弄触手可及的一切可视作玩物的东西，泥土，野草，蚂蚱，不是还有家人抓到送来的青蛙等等。这对一个农村的孩子来说过得不要太幸福。只是晓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爸爸喝醉酒后和家人胡言乱语时，总会在看到晓瘦弱的身躯是忍不住叹气，嘴里这是也总夹杂着相同的话语：“你要好好读书，将来离开农村，在这里你活不下去。”那时的晓还不明白这些话语的含义，只会依在妈妈身边借势与爸爸顶嘴。爸爸的话被顶，脸上虽气，却还是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好好学习，离开农村……这样的话语时常被酒后的父亲念叨个不停，不论晓有没有听，他都会说，仿佛重复地多了，遍就能成为现实。

        晓是一个特别的孩子，他来到这个世界很特别 ，不哭不闹 。晓第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早已记不清，也无从考证。自晓记事以来，让他记忆犹新的一次哭泣，是他玩闹着要提水去地里时摔了一跤而跌出的泪。只记得那似乎是个夏天，村子里那是还是家家户户栽秧收谷的年月，晓提着自己的平时用来玩的小桶，倔强地要为父亲提水到田里去，小孩子就这样，遇到新鲜事，不试一下是不会罢休的，父亲拗不过他，便在他那不足6升的小桶里添了四分之一的水，可惜还没有拎到一半，便因为力竭而摔了一跤，本就少的可怜的水也全流在了田埂上，在烈日的暴晒下不久便消失了踪迹。那一次，晓哭得很凶，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干活的累和自己的羸弱，以至于晓至今回想起来都羞愧于自己的没用，也始终忘不了当时哥哥看自己时述说着没用的眼神，和父亲边笑边安慰却难掩眼中的叹息。

        这一次的哭泣仿佛打开了晓得泪腺，晓记事起以后的哭泣都是从那次开始的，有与小伙伴钻阴沟撞破头的泪，有自己贪玩拿碎玻璃划破手的泪，有被哥哥和父亲打时流的泪……一时间，晓积蓄多年的泪不断喷涌而来，他变得越来越爱哭，好像一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要哭一场，也不管他事大事小，应不应该掉眼泪，反正，哭过了总有奶奶来为他擦眼泪，哄他笑，为他摆平一切，将父亲的责骂和哥哥的手掌挡于身后。

        泪多了，渐渐变得廉价了。当一个人在你面前总因自己的懦弱而哭时，你也就就渐渐丧失了怜悯与同情。这在家因为有奶奶护着还不明显，可到了学校便不同了，同学打闹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总是免不了的，老师能护你一时，却不可能时时盯着你，以至于在晓满六岁上小学的第一个星期，因为被同学欺负而从学校哭着跑回了家。而那时候的晓，妈妈去了外面打工，爸爸干活早出晚归。面对哭着回家的晓的，只有奶奶和爷爷，而奶奶和爷爷面对着样的事，也只是抹掉眼泪，哄笑了，便在吃过午饭后送回了学校。

        家里把晓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他近乎丧失了和陌生人交谈的勇气，再加上他爱哭的性子，便成了最不和群的那一个，成为一群孩子欺负的对象。每每总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堵到很晚才能回家，他的泪也更多了。

        就这样，晓渡过了他那总是泪流满面的小学六年。而当晓真正下定决心不轻易掉眼泪，是晓上中学的时候了……

“接下来呢？”刚和眼睡了的人又睁眼醒来追问道。

“夜深了，你该睡觉了。今天的故事已经够长了，后面的故事……还是等明天晚上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