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尽

奶奶走了，我在发丧的三天里把眼泪哭干了，所以我神志清醒地，眼光明亮地目睹了凌晨十二点以后，村里一众人走到村口，仪式开始，大白马是如何烙上鼻子眼儿、腚眼儿，又是如何被男人抬着在一片哭喊中烧去西方，那红布中包裹的白骨如何按照旧俗念念有词的安放于棺椁之中，又是如何被冠以说法，祈求符印，还有那棺盖如何缓缓落下，一如永世的诀别，就此续写不相见的故事……

奶奶，我从未踏足这所谓的故乡，此一行五天却天上地下，恍如隔世。

奶奶，我从未离开过您，这么久，这么远，此一别数月，却阴阳两隔，变了春秋。

奶奶，您走后，换换就再不是那个蜷缩在您羽翼下的小换换了，不再有您宠她，爱她，她一夜间长大，迎接这世间所有困苦。不再有您疼她，由着她，她敛了性子，凡事遵您的教导去做，您知道吗？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在暴风雨里横冲直撞。您一定欣慰给她找到了避风的大树，好有枝可依，所以她现在幸福着，您知道吗？可是，对您的思念，像这夜，愈黑，愈浓，愈不能寐。过往二十六年，一朝一夕，每拾起都刺痛心扉，都无法呼吸。今日种种，都是昨日重现，只是少了您。她受着思念的苦，中了回忆毒，她无药可救，您知道吗？

奶奶，每一个夜深人静，都是您与我擦肩而过吗？那我渴望见到您……

奶奶，我一直都按照您的嘱托，那些您曾经用过的钥匙，每天开启家门，好好照顾爷爷，和家里人作伴，好好和小菅过日子……

可是，奶奶，自此以后，我常常感到可怜……

因为自此之后，我就没有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