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看来,父亲和母亲很不般配,不过两人却是恩恩爱爱,几十年没红过脸。
而且,母亲个性强,脾气也不好,平时总是父亲让着母亲。不过大事还是父亲拿主意。比如入股车队,母亲是不太愿意的,最后还是拿出了所有积蓄。
母亲仔细问了下林晚的工作情况,觉得不太满意,牢骚了几句,说改天去找找刘孃孃看能不能给她换个工作。又埋怨林晚大学几年,学校隔刘孃孃家不过两站路,也不去走动走动。
母亲没啥文化,但有很朴素的人生智慧,她说关系越走越亲,要林晚不上班就去陪刘孃孃说说话,买几斤水果又花不了几个钱。这钱她出。
林晚头都大了。她最讨厌逢迎,求田叔叔安排工作都是抗拒的。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习惯了父母的安排,发不出自己的声音而已。
发出来了也没有用,父母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她早已麻木了,不过有时也会苦恼。
母亲要她常常去刘孃孃家,她嗯嗯啊啊答应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的。
这万不得已,通常是替母亲带些土特产去送刘孃孃,她觉得窘迫不已。刘孃孃家从来不缺送礼的人,鱼翅海参搁过了期包装都没拆就扔掉了,哪会稀罕母亲这些不值钱的破烂?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种行为很下作。东西送到,板凳没坐热就找个借口开溜了。
陪刘孃孃说话,简直要她的命。再说了,她们哪有共同语言?
父亲叫母亲莫添乱,人家安排个工作不容易,莫嫌三嫌四的。
他要林晚趁工作轻松多学些东西。林晚苦着脸,抱怨没地方学。
父亲说生活处处都是学问,不是非要上培训班才能学到东西。
母亲马上跟父亲站到了一起,说父亲年轻时候,在农机站开过拖拉机,在大队干过会计,包括后来学修车,一天培训班没上过,师傅还不教,都是自己用心学会的。
母亲都有这觉悟,林晚还能说啥呢?
林晚告诉父亲,拿了他几本书。父亲也没问是哪几本,嗯了一声。反正两爷子一直就是这样,有好书一同看,早习惯了。
母亲不高兴道:“跟你老汉一样,一天就晓得看书,上厕所都捧着本书,不晓得有啥子好看的。我就不信了,未必不看就屙不出来屎吗?”
母亲眼里,课本以外的书都是“无事宝经。”为了林晚安心学习,她没少烧家里的书。林晚读大学后,她觉得大功告成了,总算放了那些书一马,但心底还是觉得这些闲书没用。
母亲不知道,她烧书的行径在林晚心里留下了怎样的阴影。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晚的心中一直梗着根刺,此刻便痛了一痛。
“你懂什么?”林晚撇嘴轻笑。
母亲眼一瞪:“你懂,不是我辛苦供你读书,你比我还不如。学了几个狗蚊子不得了了。”
眼看又要长篇大论,幸好外面有人扬着嗓子叫林老师林师母,成都车回来了。父亲叫母亲莫吵了,快去看看车要不要修,自己先出去了。
母亲叮嘱林晚,一会儿不要等他们,早点去吃饭。车队那些人饿得很,有啥好吃的两下就抢空了。
母亲走后,林晚又捧了书看。没看两页,郑姐又来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要林晚陪她回家,晚上就住她家。林晚犹豫了一下,出去和父母说了一声,便跟郑姐走了。
晚饭是和唐仁义郑姐一起吃的,在郑姐家外面的一家小餐馆。饭后唐仁义叮嘱郑姐关好门窗、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郑姐的住处不大,但装修得很豪华。特别有一个单独的衣帽间,三面墙上都是嵌入式衣柜,没有柜门,一眼就看见挂满了色彩斑斓的衣服,还有几套男式服装。不用说,肯定是唐仁义的。
郑姐招呼林晚坐下,自己在一人高的穿衣镜前试穿今天买的衣服。她买了好几件皮草,都是上万元一件的。一边在镜前转来转去看上身效果一边问林晚哪件更好看。
林晚眼里,每件都大同小异,搞不懂郑姐为啥买这么多件。而且诚实地说,郑姐身高不够,穿皮草便显得有些臃肿。为了不让郑姐失望,林晚不痛不痒泛泛地夸了一两句,心里却想吴孃孃应该更适合这些皮草。
郑姐很兴奋,睡在床上给林晚讲了很多关于她和唐仁义的往事。
她与唐仁义相识时,正处于人生最低谷。如果不是他拉了她一把,她都不能想象,今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扳起指头算算,他们相识已经八九年了。对自己的身份,她并不觉得尴尬,而且真的很满足,别无他求。
“你唐叔叔是真的对我好。”郑姐说,车队的钱都是她在管。而且,除了她和吴孃孃,他再没第三个女人,这一点尤其让她觉得欣慰。
郑姐算车队的出纳,吴孃孃是会计。照郑姐的逻辑,两个女人都可以认为唐仁义对自己最好,因为财政上都没瞒她们。
年少无知还在看琼瑶的时候,唐仁义在林晚眼中,是费云帆一般的存在。她觉得有个这样的男人宠着,挺不错的。
如今不看琼瑶了,电视剧或者听来的故事,小三肯定会让人讨厌。但身边亲近的人,却很难用是非道德来评判。
郑姐终于说累了,打个呵欠,她喃喃地叮嘱道:“晚晚,你唐叔叔和你老汉几十年交情,从来没把他当外人,所以我们也没避你,才会给你说这些。你千万莫要告诉别人。”
其实郑姐的身份,人尽皆知,不存在避与不避。不过这话,还是让林晚觉得很温暖,她嗯了一声。
郑姐放心了,于是关灯睡觉。
很多年后,唐仁义和郑姐的面容已经模糊,林晚依然记得这一天,这一晚。
当初的温暖早已冷了,留下的是无尽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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