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选择

        这是我侄子遇到的第二个对象，和第一个对象几乎一模一样，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就连嘴角下面的美人痣都长在同一个方向。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她也是单亲家庭，和她漂亮的妈妈生活一起。　　

        第一次去对象家，侄子表现的很稳重，在对象欢欢的暗示下，礼貌的回答她母亲的提问。问题看似简单，实际很刁钻，没有几分钟就问到了实质问题。她先是问侄子兄弟几人？后又问侄子父母身体如何？

        “有自己的房子吗？”拐了一个弯她突然问道。

        “有，几年前就有了，而且还装修的挺漂亮。”　

  　“两房还是三房？”

  　“四房。”侄子回答的很利索。

        我们乡下的房子，都是讲几层的，没有讲几房的，侄子用调皮的口吻和她周旋。

        她起身给侄子沏茶，口气和睦了许多，脸上的微笑也明显展开了。看着眼前的准岳母如此开心，侄子来时的紧张也完全释放了。　　

        女友欢欢的担心也烟消云散了，因为她告诉侄子，只要她妈开心了，她的世界才充满阳光。单亲家庭的缘故，欢欢从小就缺少父爱，妈妈的口中，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欢欢受此影响，生怕将来像妈妈一样受到男人的伤害。　　

        侄子吸取了第一次失恋的教训，一路小心翼翼，他深深喜欢上欢欢了。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她太单纯了，他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

        侄子成了她们家的男人了，说是男人，不如说是男劳力。她们家里的不管什么鬼事，侄子能干的，不能干的，统统包办了。搞得小区里很多人，以为侄子是他准岳母的亲儿子。　　

        侄子在大学里读的是金融，毕业分配在城里一个名气颇大的证券公司工作。侄子条件不错，个子一米七八，五官有棱有角。单位里很多人都来拉郎配，侄子却一心一意死磕欢欢了。正当他们爱到节骨眼上，出了大事了，连我的都被扯了进来。　　

        原来丈母娘知道侄子有个弟弟，于是第二次找侄子谈话，开门见山让侄子做倒插门女婿。这可是侄子没想到的，按照老家人的规矩，这等于是改名换姓啊。侄子没有马上翻脸，客气的告诉丈母娘考虑考虑。一出门，他没敢坐电梯，侄子害怕会踢坏电梯的门。　　

        侄子有一个月不敢找女友欢欢了，电话里支支吾吾，只是应付。欢欢知道侄子很委屈，她安慰侄子想想办法，不要硬来。侄子回了一趟家，把他将和女友分手的事告诉了父母。我嫂子哭得很伤心，她是在替侄子哭，我哥没说话，一直抽烟。阳光下的小院，这个把侄子一直供到大学毕业的农家小院，彻底的天黑了。　　

        我哥在乡下是个懂事理的人，他深知侄子在城里时事艰难，更何况找的对象又是城里的闺女。当下的社会，现实的透顶，人家不嫌弃咱儿子，我们为何要因为上门不上门这点儿破事而拆掉这桩婚事？我哥第一次和我煲起了电话粥，共商侄子的婚姻大事。他和我谈了几乎一夜，我听到最后脑子都木了，也忘了到底给他出了什么鬼点子。　　

        人如果有了后援，一定精神倍增，更何况这后援来自父母。侄子按照家庭会议形成的决议，与准岳母的第三次谈话非常愉快。侄子陈述:家里的房子要拆迁了，如果他成了上门女婿，村里可能会取消他的赔偿分配资格。准岳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她耐心听着侄子承诺：我和欢欢可以生两胎，我保证第一个孩子随你家的姓，如果需要，我父母愿意去县里做公证。"侄子说完拿出了我哥嫂按了手印的书信。”　　

        准岳母再一次起身沏茶，侄子看见她的眼眶里流出了热泪。她告诉侄子，这样做实不得已，她太害怕孤单了，希望欢欢和她一起生活。侄子被感动了，禁不住也眼眶发热。　　

        侄子和欢欢的婚礼如期在春天举行，亲朋好友见证了新娘的幸福泪水，也为新郎的誓言而感动。他们恋爱的故事感动了许多人，来宾们都为他们深深祝福。秋天叶落之时，欢欢隆起的肚子给她母亲带来了无比的喜悦，她一直盘算着外孙的名字如何起？

        哥哥和嫂子很平静，名字怎样叫无所谓，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妇科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欢欢怀得是双胞胎，家里原有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了。难道第一胎的两个孩子都要姓娘家的姓？还是只有一个？欢欢妈乐坏了，她真没想到女儿如此能干，一下子把娘家人数提高了一倍。用笑得合不拢嘴形容，一点不夸张，一天到晚，不是做饭唱着歌，就是扫地哼着曲。　

        我这个当叔的，实在看不过眼，偷偷把侄子叫到家里。摆明事理后，骂起了街：”臭小子，你他娘的也算爷们儿?一定要一边一个，不要等生出来再讲。　

        这一次是侄子亲自给岳母斟茶，当双手递上茶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妈，和您商量个事......"　

  　“说吧”丈母娘很平静。

        侄子结巴的说出了缘由，紧张的急出了一身汗，头始终不敢抬起，他等待着暴风骤雨的到来。　

  　“孩子，我本来想找个机会，把你家人都叫来，咱们好好庆祝一下。既然欢欢怀了双胞胎，我们应该一边一个，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侄子流泪了，一句话也不出来，感激的只是点头，再点头。　　

        两边的家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所有人翘首期盼着一对宝贝的到来。岁月如流水，终于等到欢欢生产的日子了。随着护士的微笑，那天使般的声音在侄子耳边响起：“小爸爸，真有福气，你的媳妇给你生了龙凤胎，快去安慰她吧”。

      “什么？龙凤胎？侄子傻眼了，他冲着护士吼叫:"　快，去看儿子，不，闺女.....""         

        这一特大喜讯，让两边的家人欢呼雀跃。出世的两个孩子还没回家，两个孩子的属性又成了焦点。是男孩子跟女方家？还是女孩子跟女方家？本来已尘埃落定的问题不知不觉又浮出了水面。　　

      作为叔叔，这次我也主见全无，不是没主见，而是很无奈。生儿育女，一窝两个也好，三个也罢，都是跟父姓的，这是千古的俗风，天经地义。可是现在，嗨，真是世道变了。

        这一晚，我召集了最庄严的会议，与会者是我侄子和哥嫂。我表达了我的观点，觉得两个孩子中，儿子应该跟侄子的姓，女儿跟女方的姓，这是底线，一定要坚持。　　

        侄子把眼光转向了父母，父母把眼光转向了我，如同风扇的叶片一样，我的眼光又转向了侄子。

  　“明天，我把孩子起名的事交给她外婆，她怎样起名，我都没意见。姓名只是个符号，他们的幸福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孩子姓什么，他们都是我的骨肉。”　侄子的话，声音不大，听的人好似被惊吓，竟然没有一个人答话。

    　许多年后，我一直也没有问过，两个孩子究竟是谁跟了女方家的姓。不是不敢问，而是问已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只是觉得侄子和欢欢婚姻很美满，他们一大家人都很融洽。特别是侄子的丈母娘，很有意思，不管什么时候见到我，都显得特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