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简单爱情
夜色静美，月光如水，校园里一派柔和。于燕跑出了大礼堂，沿着校园里的林荫小路，径直出了校门，直接回了家。
一路上，她的心还在“怦怦”地跳动着，脸上也忽而觉得躁热起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嘈杂的声响，在她看来，似乎都像不存在一样，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夜风徐徐吹来，直侵入她的身体，她才发现身上早已被汗流湿透，感到有一丝清凉。她将双手交织在一起，又放下，又用手抚了抚头发，再用食指轻轻摸了摸嘴唇。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不是亲人的异性揽入怀中，而且紧接着就被他抵住了嘴唇。该死的龙君，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她真没有想到，她的第一次初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给了他。
于燕走着，走着，她居然很奇怪地发现，龙君的样子竟然在她面前渐渐地清晰起来。他的眼睛，是那样的坚定而有神。他拉着她的手，她能分明地感觉出他的掌心，是那么的温暖而有力。他搂着她身子时的轻柔，竟让她那样莫名的兴奋与紧张。他亲吻着她的嘴唇，她分明感受到他强烈而带点疼爱的气息，仿佛她的身体里，涌起一股奔腾的血液，难已抗拒。
西正街上车来车往，她仍然恍恍惚惚走着。突然，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于燕抬起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走到马路中间了，面前的汽车闪着两只大眼睛正恼火地冲她按着喇叭。她赶忙跑到马路的一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夜色里，灯光迷离，凉风习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这样一路拐到了家。
于燕魂不守舍地进了门，看到她爸妈坐在客厅，都忘了打招呼就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倒在床上，只听到门外传来她爸妈的询问声，“燕儿，今天星期几啊，怎么就回来了？”她坐起身子，脑袋空空的，胡乱地朝门外回了一句：“我回来拿东西的。”说完就扑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了头。
“燕儿，燕儿......”于燕听见门外她妈边敲门边喊她。她拿开枕头，直起身子坐在床头，并没有回答，就又倒在了床上。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声音越来越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从雾里挣扎出来的太阳格外清新温暖。于燕她爸开车，送她来到了学校。于燕脑子里乱乱的，机械地下车、关门，和她爸一前一后，进了校园。一路沉默过后，两个人到了教学楼下。于燕她爸这才开口问她：“燕儿，你没事吧？从昨晚上回家到现在，你怎么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在学校出什么事情了？”
于燕听了，有点不耐烦地说：“爸，你瞎说什么呀，我能出什么事！”
“你这孩子！”于燕她爸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行行，你要没事那爸就回去了，在学校好好听话！”
“知道了！”
于燕说完就噔噔上了教学楼，等拐到了二楼，她转头望了望楼下，于燕她爸还站在楼下望着她。她又堵气似的朝她爸喊了句：“爸，你快回去吧！”就一头钻进了教室。
晚上，一班的同学照例去学校大礼堂排练节目。大礼堂里灯光显得很朦胧，窗外的星星闪闪烁烁，夜很柔和。舞台边上，当于燕看到龙君朝她缓步走来时，她的心禁不住开始“咚咚咚”地跳起来。她忽而感觉脸上有些阵阵发热，整个人也开始心慌起来，她于是坐在座椅上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龙君这时轻巧地走到于燕身边，缓缓坐下，朝她微微笑说：“生我气了？”
见于燕没有答话，龙君又站起身，低头认真看着她问：“于燕，你怎么不说话，真生我气啦？”
于燕慢慢抬起头，望着他。面前的龙君，一幅轻松自如的样子，难道他对别的女孩子也是这样？她有点儿小失落，心里生起了对他的不满，果然是个轻浮的人。
于燕有点儿懊恼地对龙君说：“你，你欺负人！”
龙君笑了，他弯下身子对她说：“没有吧，欺负谁，我也不敢欺负你啊！”
于燕说：“就有，昨晚，你干嘛要......”她忽然又说不下去了。
龙君收起笑容，认真说道：“昨晚，那不是欺负好吧！”
于燕抬眼问他：“不是欺负，那算是什么？”
龙君说：“那个--于燕，我喜欢你！”他说得很真诚。
于燕一听到“喜欢你”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感觉暖烘烘的。她觉得这种感觉挺奇怪。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龙君的时候，他背上流了好多血，衣服上也全是血，居然还在那儿跑步，当时就奇怪这个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怕疼呢？那时，他面色苍白，但脸上却流露出一种独特的冷静和镇定的气质，让她印象深刻。现在，她忽然发现，其实他也挺好的。只是，他说的话？她还是拿不定主意。
她看着他，声音微弱，又有些质询的说：“你骗人！鬼知道你对多少女孩子说过！”
龙君赶忙说：“没骗你！这句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我真的喜欢你！”
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里透着满眼的柔情。她对上他的视线，她很清楚地记得，昨晚他搂着她时的眼神就是这样。
于燕问：“真的？”
龙君说：“真的！”
那一晚，是龙君自入校以来，和于燕聊天最久的一次。他们排完《梁祝》后，就一起靠在大礼堂的窗边，望着星空，小声地聊天。窗外星光灿烂，迷人的光辉将夜空点缀得格外美丽。期间，龙君还谈起了在一职中打架后，在看台上看星星的情景。他告诉她，在那时，他还说过要是有她在身边一起看星星多美好。她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你说哪颗星星是我？”于燕忽然问龙君。
“那颗！”龙君指着星空说。
“哪颗？”
“最亮的那颗！”
“哪颗是最亮的？”于燕傻傻地望着星空，又问，“那你是哪颗？”
“那颗！”
“哪颗？”
“和你是同一颗！”
“呵呵……”
龙君和于燕都开心地笑起来，但被身后的林辉和高玲听见了，他俩笑话了他们好久。
在元旦节晚会上，一班的三个节目均获得了奖。其中林辉的武术表演获得了特等奖，高玲带领的集体舞获得了二等奖，而龙君和于燕的《梁祝》音乐剧则获得了一等奖。一班的同学们都兴奋不已，颁奖后，吕老师还用傻瓜照相机给一班所有的同学照了一张珍贵的合照。
元旦晚会过后，龙君就经常去找于燕。而林辉每次都跟着去，说是给龙君陪个伴儿。其实，龙君心里清楚，这小子只不过是为了去找高玲而已，很明显他喜欢上了高玲。于燕每次见到龙君，都会和他仰望星空，一起看星星。即便没有星星的夜里，他俩也会下意识地作出同一动作，而后又一起笑个不停。似乎那一颗颗闪烁的星星，成为了他俩一生的牵伴。龙君后来感叹，他和于燕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成为了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留存在心里的最美好的倚靠和慰藉。
春节，学校放假，同学们都三三五五地乐呵着回了家。龙君和于燕在校门口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而后他和他的伙伴们特地去了一趟石炎山卫生所，去看望了救过他们的许医生，还有漂亮的护士王芬。许医生还给龙君他们每人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确定身体都好了，才放了心。而王芬，当知道文峰会吉他后，一度吵着要他弹邓丽君的歌给她听。文峰就对王芬说，等凑够了钱买了吉他，给她弹一辈子。大伙儿一听，都开心地笑了。
龙君他们从石炎山卫生所回来，又去学校与吕老师道别，才各自回了家。不过，龙君他们答应吕老师不再打架斗殴的承诺，却始终没能实现。吕老师在他们离校前，曾再三嘱咐过他们的话，成为了龙君兄弟们在以后的日子里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
因为，就在那年春节期间，龙君兄弟们聚在一起，到西门县广场上去看花灯时，意外遭遇了曾重伤他们的黑虎。龙君五人当时因为处在春节期间并没有立即动手，但个个都紧拽拳头，气儿不打一处就来，曾经被黒虎挫败的耻辱感正骤然上升！龙君和他的伙伴们当时想的只有一件事，拿回丢掉尊严的时候到了，他们要一雪前耻！
多年后，当龙君兄弟们再次聚首聊天时，也许大家先前都不会想到，正是那次在西门广场与黑虎的一战，使他们成为了当地响当当的人物。而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让人无法阻止，而又顺其自然。尤其是后来原一班同学周焕兵当兵归来加入龙君团体，以及龙君去L省师大看望于燕时结识的退伍军人杨树加入，使得龙君团伙成为了西门县名堂最响的团伙势力之一。也是从那时起，龙君和他的伙伴们，这个带有半黒社会性质的团体，成为了后来西门县和K市危害社会时间最长，名号最响的黒道团伙之一。以致多年后，龙君还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不想入黒道，可黒道却始终不能放过我！”
如果说历史的潮流，始终是向前发展的，那这话绝对没有错。
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全国进行了较大规模的严打，一批批社会混混，黑道头子，都相继落了网。但严打并没有改变社会的底层结构，那时躁动的青年们，社会上闲散的混子，似乎就是从严打后迅速成长起来的。龙君和他的伙伴们，也正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一步步走入了地下团伙势力的高峰。
与别的团伙不同的是，龙君他们的团体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老大，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兄弟是朋友，地位也都是平等的。这就给后来他们中的各个人，积聚自己的力量，铺平了道路。最重要的是，他们从不欺负弱者和扰乱平民，因为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是自小从乡下长大，早就饱受过被人欺侮和轻视的惨痛经历。龙君的伙伴们，自始自终都称龙君为老大，这或者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尊重。就像多年后，江湖上很多人都说徐力和林辉才是K市最有名最凶狠的黑道人物，但他俩这时都只是对别人笑笑，说：“这个不能这样讲，龙君是我们大哥！”
春节虽短又长，因为龙君几次想去找于燕，但都未能成行。他就在一次次想念于燕的煎熬中，渡过了一天又一天。那时的乡下，生活还相对贫困，而龙君就是地道的乡下孩子。乡村里，电话基本少有，一个村就三五部电话。龙君于是特别后悔，为什么离校时没能找于燕问问她家的地址，不然他就可以去她家直接找她去了。又或者问问她家的电话号码也行，于燕家在县城，电话自然是早就有了。并且，无意间他听高玲还说过于燕她爸还是某个部门的高官。不过，一直到后来，龙君也没有问过于燕，她爸究竟是什么高官。
这个春节，龙君第一次过得那么煎熬。林辉，文峰，徐力，余焦，一来找他就取笑他，说他被于燕迷得丢了魂儿。他们五人聚在一起，有时也逗点乐子。到院子里放双响，将冲天炮绑在狗的尾巴上，点燃导火索看狗一顿狂叫乱窜，拿着林辉带来的那把鸟枪去雪地、竹林子打鸟。春节，总算是这样挨过了。
开学后，龙君他们相约一起，早早的就去了学校。于燕也来得很早，高玲比她晚来一天。龙君和于燕急切地相约在一班教室。教室里寂静无声，窗外的风正呼呼地刮。两个人都颤颤着身子。不过，他俩刚一见面，他就从她嘴里得到了下半年她要去L省师大，继续读大学的消息。龙君的情绪陡然有些低落，又显得特别复杂。
龙君问于燕：“一定要去吗？”
于燕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爸的意思--一定要让我读大学！”
龙君听了没有再问，他想她应该有她的前途，总不能因为他，而放弃了读大学吧。龙君还深刻地记得，要是自己没有在高中因打架而退学，那他也一定会去读大学！他从来都没忘记过，当年数学老师要他全力备战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时的情景，数学老师还给他描述过复旦和川大的数学系，也是他一直憧憬的美好未来。
于燕见龙君有些沉默，不禁问他：“龙君，在想什么？”
龙君回过神说：“哦，没什么！”
于燕这时又问：“等我去了大学，你会来找我吗？”
龙君点点头说：“会！”
于燕笑了，说：“我等你！”
龙君看着于燕，她温温柔柔的样子，让他有些沉醉。他仔细地盯着她的双眼，他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忽闪忽闪的。他竟有些难已把持，两手小心地摁着她的双肩，将她轻轻抵在教室的墙面上，俯下头，深情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于燕难为情地埋下了头，脸上“唰”地泛起一阵红晕。她开始慌乱不知所措，呼吸急促，心也“怦怦怦”地像要跳出来一般，汗水渐渐浸湿了她有些零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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