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仲夏的玉兰花，粉饰一样微微的香，恰到好处地给寂静的夜晚带来轻轻音律，远处的一盏灯轮廓尚未清晰，昏黄的灯光与白蛾共舞。村路并不平坦，外婆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前行，却依旧紧握着我的双手。明媚的月光如牛乳般泻下，将土墙上的喇叭花映照得端庄华贵，狗尾巴草在池塘边摇摆着，轻轻唱起夜的歌。

细密的虫声像水一样从泥土里渗出，越漫越深，越漫越厚，仿佛是缥缈的岁月在人们不经意间抹去路的纹路，在夜间为它施加粉末。

多少个日月故去，夜深时被月惊醒，眼前是一样的路，泥泞又简单，那从地底深处散发的温度，把月光融化在了枕边，浣着香甜的梦。

这一夜，月光透过小窗，一样的明亮。

小心翼翼起身，就这样，独自一人在深夜蹑着脚尖走出院门。深秋的露水浸透全身，我缓缓地望着这个灯火通明的村子，视线不自觉地向前延伸，平整的水泥地反射着明晃晃的月光，昔日的温度不在，不进打了个寒颤。

深知岁月洪流总会带走些古老的东西，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在这样的夜晚，不知怎的，耳边悄然响起了那声声驼铃，远处那条茶马古道，似乎还弥漫着浓郁的茶香，赶马人的歌声嘹亮，从天际穿来，竟浸湿了我的心。梦里无数次被这条西南高原上的血脉所震惊，惊异于那古老文明在商贸之路上的交流、碰撞、融合，细细品味那黑夜中哈尼族的《祭茶经》，此时，似乎更有声韵。

时间也许并不曾带走什么，那历经岁月一千余年的茶马古道已然成了老者，霜鬓熠熠。成群结队的马帮身影消失不见，清脆悠扬的驼铃声渐渐远去，然而，留印在这条路上的先人足迹和马蹄脚印，却永远被时间铭记。路边的民族守望者这条路，守望着一个天堂。

闭上双眼，花香依旧，余温尚存。

我们虽无法在现代潮流中端坐磐石上，醉倒落花前，但只要在心中修篱种菊，呵护着此心归属的路，昔日的生机和活力便会永远陪伴我们。

若有常相思，只愿莫相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