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30“静”专题活动。

“三年,来来去去驿站一般的城市,今天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回来了。”夏末站在机场出口的台阶上,以手遮阳,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水洗一般蓝,云朵般的白云自在地四处游荡,看久了,人仿佛都随着云朵飘了起来。夏末伸手将蔓草一般随风飞舞的头发拢到一起,拿出根发簪左手穿花拂柳一般灵巧地挽了个流云髻,露出天鹅般的颈项和光洁的额头,发簪上的白玉莲蓬吊坠在左侧耳边随风轻轻地晃动,不经意间就站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秦风戴着大大的墨镜,一袭黑色长款大衣没有拉低他的身高,反倒衬得整个人更加修长,他拖着精致的黑色皮箱快速从C2出口走出,站在台阶上拿出电话。
“喂,是我。”
“秦老二,哎呦喂,你可算落地了。什么,在C2出口,知道了, 你站那里别走,我马上到。”
“是夏总吧,您久等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夏末转头,看到男人微微前倾的身体和浓密利落的寸头。夏末没有说话,点点头向男人示意的方向走去。
秦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男人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进入夏末的视野,夏末身子猛地一僵,然后眉眼淡定地向前走去,错身之际,男人莫名一愕,“小唯?”女人头都没回。“不是吗?”男人自问自答。女人容貌昳丽,有一种清冷的古典美。“也太像了。”他叹息,瞥了一眼转过头来,女人身上的香味如兰花般轻淡,他心底一动,又扭头看了一眼。女人脊背挺直,浓密的秀发上插着一支简约乌亮的檀木发簪,白玉莲蓬吊坠随着身体的走动摇曳生姿。是难得一见的美女,秦风却总觉得有些违和,是什么呢?秦风的眼光一直追逐着前方的女子。
女子身旁跟随的男人弯腰拉开车门,女人探身坐了进去,收起双腿,目光掠过了秦风。“左侧,是左侧挽发。”秦风猛地追了两步,汽车绝尘而去。“怎么可能!不可能,不是她,小唯!不可能的,我一定是疯魔了。”秦风停了下来,胸腔里心脏猛烈地跳动着,甚至他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声音。
夏末脱了外套放在旁边,“这是什么孽缘,居然是他,秦风。”夏末放松身体,才惊觉手心都是汗。刚才错身那一瞬间,夏末觉得心脏都快不会跳了。“他应该没有认出我吧。”夏末脑子里的小人钟摆一样左右摇晃着,认出,没认出……
呼,她长出一口气,都过去了,却莫名有些心虚。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窗外的景物胶片似的,一帧帧倒退着掠过,既熟悉又陌生。“嗡嗡”的铃声在手包里振动,她拿出来,看见发件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愣忡,闪过一丝苦笑,极淡。
“已到了么?京市天冷,下飞机后记得去更衣室换衣服,完事后回家不?”
夏末拇指飞动,“已换,不必惦念,处理完工作联系你。”点了发送,夏末靠在靠背上眯上眼,“家。”这一刻,她似乎才记起这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这里有她工作多年后给自己买的第一套公寓。
夏末看了看表,与香港总部那边定下的会议时间尚早,夏末点开腾讯办公系统,将会议议程重新顺了一遍,发送了各部门负责人待办。然后关机,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Today's quarterly business analysis meeting was a great success.Well done,everyone!”(今天的经营分析会很成功,大家辛苦啦!)大老板安森微笑着挥手,屏幕退出后,会议室里的每个人瞬间没骨头般松懈下来。夏末目光所及,每个人又重新坐直身子,“大家辛苦啦!放松一下,明天我请大家彩丰楼聚餐。”
“哇!感谢夏总。”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夏末笑着挥手道别:“我先撤了,明天见。”
走出大楼,夏末紧紧大衣,京市的秋天永远是干爽又凉沁沁的,夜晚的空气里混合着食物和不知名的植物香气。夏末拿出车钥匙向车位走去。
远远地,一道瘦长的人影靠在车上,纵然夜色深沉,夏末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的魏楚杰。穿着过膝的黑色大衣,因为本身就高,越发显得身姿挺拔。离得有些远,并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她低头,在自己的大衣上轻轻捏了一下,手中的料子厚重柔软,和他身上是同款的男女装。脚步停顿了那么一瞬,她还是推着行李箱过去。
魏楚杰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声音清和,“冷吗?”
“还好。”
"去楚云阁好了。"夏末看着他的后背说。夏末165CM的净身高,并不算矮,站在他背后却只能看见他肩胛骨的位置。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也是觉得高的不得了,只能仰望的样子。
魏楚杰点头,将行李放进车子的后备箱,男人体贴地将手挡在女人头顶看她进去,这才坐进驾驶座开车。
夏末眯着眼睛靠在那,一时间车里静悄悄的。
"要听音乐么?"他看了她一眼,将车子开出停车场,这个时间段其实并不好,正是晚高峰,堵得厉害。
夏末默了一会儿,才好似累极了似的开口。"随意吧。"
他看了看她,拿出一盘CD放进去,车里响起了轻柔的笛子声。趁着堵车停停走走的空隙他又看了看她,眉眼和上次见时并无分别,似乎也不曾晒黑过,只是精神不太好。
"工作不顺利吗,还是心情不好。"
"没有。"她应了一声,却轻的像叹息一样。
魏楚杰知道,只要她不想说,是怎么问都问不出的,便也不再说什么,一时间车里只有音乐在缓缓流动。
平时四十分钟的路,今天硬生生走了一个半小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夏末素来不爱排队,不爱等候,心里早就已经不耐起来,脸上却还是那么平静。
停好车,到四楼,这家餐厅俩人之前有来过一次,环境清幽,菜品也不错。她坐在临窗的沙发上,快速的点了菜。本就已经饿了,啜着鲜榨橙汁,胃里更是有隐隐抽搐的感觉。
“回来打算呆多久?”
她把手从桌上拿下来,叠加着放在胃部。“会久一点,大概过完年再回西京吧。”
他算了下,点头。“能呆两个月,不算短了呢。那个……”男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末的脸色。“需要我给安森打个招呼吗?调你来京市长驻。”
夏末抬头淡淡地望着男人,很久,紧蹙的眉头松开,迸出两个字,“不用。”
魏楚杰想挽尊再说点什么,却千言万语在舌尖缠绕着说不出来。正好服务生送了沙拉过来,魏楚杰知道她历来是食不言的,便不再说什么。
他隐约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却模糊的理不清头绪。间隙中去看她,还是同往常一样,对于食物很专注。
夏末几次都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强压着没有抬头去对视。她虽饿了,吃饭的速度仍旧不快,咀嚼也是悠然的,一下下的。她从来都有着自己一些不可改的小习惯,比如对食物的专注,比如睡醒要喝温水,还有袜子只穿白色的等等….
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再喝一口温水,夏末松散地靠在了椅子上。大衣早已经脱了,只剩下一件纯白的衬衫,略有些肥大的挂在身上,晕黄的餐厅灯光下,说不出的安静。
魏楚杰见她吃完,也放下了手里只是做样子陪她的筷子。筷子落在桌上的一瞬,他听见她说。"阿杰。"
这是近两年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小名,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却是不喜反惊,隐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到此为止吧。"夏末将这几个字极平静的说出口,可不知为什么,却有种不断咀嚼后缠绵粘连的感觉。她放在腿上的手交握着,手背上纤细的血管从皮肤里透出青色,越发映衬的皮肤极白。
他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天这样的结果他早早就想到了,尹夏末是那样独特的女孩子,怎么会愿意这样呢?她不愿意,从来都不愿意,也不会愿意。
夏末也在看着他,他看起来很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但实际年龄却比这个要大很多。骨相优越,浓眉,略狭长的眼睛,因为内双的原因显得目光深邃。她突然笑起来,笑容清凌凌的,静静地绽开在嘴角。
魏楚杰觉得自己像是被打了一闷棍,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他努力地试图平缓自己,但说话的时候喉咙里仍旧带出了些嘶哑。“夏末,只是这样都不行么?这样一年能在一起一月,不,哪怕几天,都不行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摇摇头,轻却坚定,就那样眼如古井无半点波澜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懊悔,遗憾和痛苦翻腾而起,又渐渐平息。
拿起大衣,她站起身,还是那样淡淡的笑。“我该回家了。”
魏楚杰想拉住他,可他不能也不敢,不是源于自己的骄傲,而是她的骄傲。她不愿意,更不想看到他纠缠挽留。
"天晚了,我送你吧。"他站起身,微低着头看她。
摇头,嘴角的笑未曾退却。"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不远的。"
他不再说什么,默默的跟着她走出去,至车前,将行李箱取出,交给她。
她对他点点头,拉着箱子往路边走,去拦车。魏楚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终究还是迈出几步,叫了她一声。"夏末。"
她停顿一下,回过头,路灯将她的脸照的半明半暗,却没掩去她眼中的光芒。
魏楚杰突然想起大概是六年前,他从车站拥挤的出站口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站在接站人群后的她,也像今天这样,静静地笑着,即便路灯昏暗,也掩饰不住那一身的静谧。
他突然觉得心肺疼得厉害,似乎牵扯的整个人都要裂开一样。他想去握住她的手,甚至是抱住她,让她不要走。可他不能,他没这个资格。而那样静静站着的尹夏末,更是让他连再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一直都是自私的,不逼她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逼不了这个女孩子。
他就只能这样站着,看着她,听见她说。“不必再说,这样就好了。”
出租车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奔腾的车流里,魏楚杰愣愣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车里。
夏末从包里翻了半天,才把钥匙找出来,刚插进锁眼就听见背后的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对面门里走出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大衣,身姿高挺。四目相对,那人笑着点了下头,夏末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回过头来开门,拉着皮箱进去。关门时,她看见那人仍站在那未走。
小区暖气开的极足,迎面扑来的热气将她心里那丝说不清的寂寥冲淡。开灯,她环顾着这个每次匆匆而来当做驿站的家,笑了。
因为有阿姨定期打扫,所以一切都很整洁,坐在沙发上仰头闭目,一动不动的尹夏末仿佛睡着了,只余胸口缓慢地起起伏伏。
静谧的空间里陡然间响起古朴浑厚的埙声,夏末睁开眼,起身在玄关的包里翻出手机,一边接电话一边将鞋子脱掉换上拖鞋。
"元宝。"她的声音平静,却饱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情和笑意。就连拖鞋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像是一曲缠绵的乐章。
元宝在那头喊着什么,声音兴奋。她静静听着,嘴角始终含笑。伸手从小酒柜上拿下一瓶红酒,放到茶几上,回身又拿了杯子和开瓶器,这才坐下。
“我才到家,宝贝今天有乖乖听姥姥的话吗?”她才问完,那边就传来孩子高分贝的叫喊声和一个女人宠溺的哄劝声。
“元宝乖,妈妈有工作,过几天才能回来陪元宝玩。”她并不理会孩子不满的吵闹,兀自平静地说着。
那头转瞬就转变了战术,已经变成可怜楚楚的撒娇,夏末笑意扩大,却仍道:"你知道,我是不吃你这套的。"
那头不依地央求着。“小末,你哄哄元宝嘛,真是的。”女人嗔怪的语气嘟囔。“妈妈,你不要太娇惯他,男孩子两三岁正是性格养成的时候,要学会拒绝他。”女人无奈地回应着电话那头,又絮叨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夏末将红酒开了给自己倒上,并不急于喝,眼前又闪过机场出口那道身影,应该不会认出她吧,元宝的样子渐渐与那个男人清俊的眉眼融合,“怎么会这么像呢。”夏末喃喃自语。
她无措又郁闷地呆坐片刻,端着酒杯往书房走去。同现代化的客厅不同,这间不大的书房处处都透着拙朴的古意,从酱紫色黄铜包角的实木书柜,博古架上的奇石瓷器,再到桌面上的笔墨纸砚,似乎都静静散发着一种时光沉淀的味道。
夏末把酒杯放在桌角,铺了宣纸,又拿出用了一半的墨条来研磨纤细的手指握着那墨,更显得净白。她不爱用墨汁,总觉得那样简洁的东西固然方便,却缺了韵。
从笔架上拿下毛笔,去帽,润湿,蘸墨,挥笔成书,项刻间便见体势连绵笔意奔放的草书跃然于纸上,却是静心二字。
蓝梦酒吧最大的包厢里热气腾腾,笑语喧哗。秦风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里喝着蓝黛,许是屋子里的温度过高,秦风扯了扯衣领,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一个纽扣。闪烁的灯光下男人俊朗的脸庞若隐若现,像传说中黎明乍现间隐入烟尘的吸血鬼,只记得最后那双深邃的眼睛。
秦风无意识地看着屋子中间随着音乐不停扭动的男女。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一道窈窕的身影。“小唯。”秦风唇齿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
“秦老二,你小子一个人窝在角落,装什么深沉。”一道壮硕的身影靠了过来,沙发随之陷了下去。“没有的事。”秦风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嗯,小峰,你还记得我请你帮我找的那个女人吗?小唯。”
“小唯,谁啊,你的新欢?”男人皱着眉头思索。“算了,当我没说。”秦风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恐怕连名字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她呢。
”小唯。天呐!该不会是你那个一夜情对象,清晨还给你钱那个妞吧。”夸张的声音里,男人的手重重地拍在秦风肩上。
“别胡说八道。小唯不是那种人,那次是误会。”秦风狼狈地解释,当年这件事情让他的哥们差点笑不活,直到女人莫名离开,他疯了般寻找未果才不再作为笑料出现,而成为大家约定俗成不能提的伤疤。
“拉倒吧,一次我相信是意外,是缘分。可你说说,你们在后海酒吧那条街都混一起多少天了,京市的小巷都钻遍了吧。结果呢?连个正式告别都没有,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唯!根本没这个人,我什么关系都动用了。”男人略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
“秦老二,不是吧,还没忘记那妞,搁这玩深情人设呢。”又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并伴随着一阵香风。“哟,哥几个这是干嘛呢?这可是我们秦少的接风宴。你们在这说什么新欢旧爱呢?这可把我们姐妹们太不放在眼里了,我可不答应。”丰满柔软的身子没骨头一般帖了过来。秦风无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抬头正正碰上女人略微受伤的眼神。
秦风假装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有时候他也搞不懂自己,自从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离开后,他仿佛对所有女人都失去了兴趣。突兀的,飞机场出口那个女人沉静的眉眼与他记忆中的那张脸慢慢重合。
小唯,会是她吗?那么相像。尤其是那个女人左手挽发的样子。怎么会那么巧,也是左利手呢?秦风越发后悔,当时就应该冲过去确认一下。可他心里没底,那个女人眼神掠过他时,是陌生的。在她眼里,他与那个静止的电线杆,那个匆匆而过的路人,或者那缕从他们中间经过的风并没有什么两样。也许是时候放下,这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邂逅。
秦风点开手机,女人安静用餐的模样静谧又美好,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一张照片,还是他偷偷拍的,在他无数遍怀疑是一场幻梦的时候提醒他,曾经拥有。
“这个女人我见过。”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秦风猛地转头,咔的一声,他甚至听到颈骨的脆响。“在哪,阿志,她在哪。”秦风双手紧紧地抓住正探过身子的年轻男人。“风哥,你先松手,捏死你弟弟我了。”
魏楚杰没有回家。他无视他美丽温柔的妻子追魂夺命般的电话追踪。今夜,他想遵从自己内心的感受。汽车平稳地驶离市区,向郊区的方向驶去。车内梵音阵阵,《大悲咒》宁静悲悯吟唱在车内滚动播放着,是夏末最喜欢听的。
我不知要怎样才能忘记,愿佛祖悲悯我,拯救我。抛开所有的逻辑与理性,人最终能信仰的只有神灵。魏楚杰好似看到那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的女人。他终是负了他,他永远忘不了三年前夏末在见到他妻子那一刻,寂灭的眼神以及对他那无法掩饰的厌恶……
其时,他都知道,那一刻起,他就失去她了,即便她回到这个城市,与他,也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罢了。只是他自己一直自欺欺人,就如这套公寓,因为有她存在过,他来,就好像他从未曾失去过她。
秦楚杰坐在沙发上,电视柜上的插花还是夏沫的第一件插画作品。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从这套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滑过。最终,弓起身子跌坐在木地板上捂住了双眼。“这样就好。”夏末最后的笑容像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完整的,拥有夏末,说到底,不过是他利益的权衡罢了。商业联姻的好处与阳春白雪的爱情,是个男人,都知道要怎么选,而他,只不过略微贪心了一点罢了。
夏末睡得很好,这么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好。夏末慢悠悠地起床,为自己准备了一份简单又营养的早餐。清晨的阳光明媚而不刺眼。透过纱帘洒在餐桌的吧台上,拉长的光柱里都是跳动的金星。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收拾好碗筷,夏末拿起手包出门,转身之际,不知是不是错觉,夏末始终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她四顾瞧着,一梯四户的楼道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夏末摸摸自己的额头,电梯关上的一瞬间,她又四处看了一眼。
“可能是睡迷糊了吧。”夏末拿出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将这丝疑惑丢到脑后。
秦风紧紧贴着门后的墙壁,一时欣喜若狂,一时恨得咬牙切齿,一时想冲出去质问她,一时又想紧紧地拥抱她。几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心里交错出现,撑得他胸腔都炸裂一般。
“风哥,怎样怎样,是她吗?”年轻的男人把眼睛再凑到猫眼上。
“嗯,小志,谢谢你。”秦风拍了拍男人的臂膀。
“风哥,那你还等啥,去找她呀。”
“我,我需要点时间查清一些事情。总之,哥谢谢你,有情后补。”男人说完拉开门挥手走了出去。
自那个诡异的早晨过后,夏末再也没有被人盯着的感觉,偶尔碰到对面帅哥,男人还很有礼貌地与她打招呼。这种每日清晨准点打卡上班,下班后时不时与三俩同事聚会,购物,聊天的日子对尹夏末来说,每一天都是久违的快乐。是一种活在阳光下的奢侈,夏末觉得就是吹在脸上的风都是跳动的音符。就好似她当年狼狈地大着肚子坐在母亲对面的日子是一场幻梦。她无数次后悔过与秦楚杰的相识与沉沦,无数次怨恨过那个男人的贪婪和自己的懦弱,却唯有那场后海相遇相识的情事她没有后悔过,没有算计,没有利用,没有身份的衡量,只有相互的欣赏和默契,美好的像一场梦。更何况,还有元宝。
“妈妈。”
熟悉的声音里夏末下意识回头,一个胖墩墩的豆丁炮弹一样向夏末冲来。
“元宝。”夏末急忙蹲下身子,“慢点跑,小心摔着。一阵奶乎乎的香气里,软糯糯的小身子扭骨糖般钻到夏末的怀里。夏末轻轻抱起小家伙抬头向前看去。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后驾驶车门被一个男人拉开,一位微胖身量不高的女人钻了出来。“妈妈,你怎么突然来了,还带着元宝,要提前告诉我啊。你没打的,这位师傅是谁啊。”夏末抱着孩子惊讶极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子。
夏末只感觉平地炸响一声惊雷,炸得她外焦里嫩,雕塑一般立在原地,内心如决堤般涌出恐慌,无措又恼火的情绪。“不是,我不是小唯,你认错人了。”
“哦!小唯是谁,尹夏末。”男人好笑又无奈地盯着面前这个女人咬牙说道。
“夏末啊!你这孩子,秦风什么都告诉我了,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又不负责任,你跟我回家。”夏末还没从炸裂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母亲的话又将她打入另一个未知的深渊。
后记
很久以后,夏末回忆起那个下午,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尹夏末却觉得那是她三十多年人生里度过最大的劫。
客厅。
那个一脸委屈的臭男人,缩手缩脚坐在沙发一侧,搂着儿子,“元宝,爸爸并不知道我有这么可爱的元宝,爸爸就是犯了一点点小错,妈妈就带你逃跑了,我找了你们很久很久。”男人将男孩的小手放在自己脸上,委屈巴巴。
“我真的很可爱吗?你喜欢我。”小豆丁歪着脑袋一脸严肃。“嗯,当然。爸爸最喜欢最喜欢元宝。第一名喜欢。”男人振振有词。
“那,好吧,我原谅你了。你以后不能再不要元宝。”小豆丁抿着嘴伸出小指。“打勾勾。”
“打勾勾。”男人笑着,眼光温柔。
主卧室。
“尹夏末,你咋不上天呢,你居然对别人秦风始乱终弃,小唯!你妈我什么时候给你起的这名啊,我咋不知道。这都不算,你居然剥夺别人做父亲的权利,你,你……”面目慈祥的女人手指直哆嗦。
“秦风说的?”尹夏末腾地从床边站了起来,一副立刻找茬的样子。“你给我坐下,你骗没骗人你叫小唯。”女人盯着她。
“那不是不熟,随便说的。”
“你与人好了,有了孩子是不是跑了。”女人再问。
“那是个意外。后来才发现的。”尹夏末刚一开口,对上女人凶狠的眼神,顿时吓结巴了。
一年后。
“切,狗男人。”女人望着草坪上与元宝疯跑踢球的男人,恶狠狠地念叨。
他是元宝的父亲,却不是她尹夏末的丈夫,至于未来,春天的风暖洋洋的,她的心宁静柔软的如这草地一般,四处舒展的四肢,直蔓延到天尽头。“妈妈。”男孩迎着光向她跑来,光影里,绕着男孩飞舞的尘土都泛着金光。男人在后面追着,男孩如春天的小羊犊一般,跑得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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