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4）

辛楚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干净的少女，胸腔涌起巨大的悲鸣，一分钟之前她还深陷沼泽，孤立无援，她试图努力将自己从梦境中解救出来，可周围满是密不透风像是吸满了水分的海绵拥塞得不能呼吸，却只有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她才觉重回人间仿若置身于闹市之中与人群共享世俗空气。

这是令人安心的气息。她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辛楚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防止大脑突然缺氧，但还是感觉头昏眼花，眼睛肿胀得睁不开。她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一边走向客厅，床尾一只拖鞋挡住了去路，她烦躁地一脚踢开了它。

她走到冰箱前拿出牛奶，寻找玻璃杯时眼角瞥到茶几下面印有处方药字样的白色小瓶，她一边摆好杯子往里面倒牛奶一边问道：“下午没有课吗？”青岚正走向自己的房间听到辛楚说话，便停下来回头说到“晚上有话剧比赛，我演巴盖特。”她顿了顿又说：“我来化好妆了再走。”

辛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话剧？”之前是听她有提过，不过她想起来的是一件更加久远的事情。

差不多有八九年了吧，当时自己也在读大学，班级要排演《巴黎圣母院》参加学校的话剧比赛问她要不要参加，辛楚一向敏感孤傲，不愿意和班级同学走得太近，有时对于一些玩笑话也会过于较真弄的其他人经常尴尬。慢慢的她也不再主动和别人交往，常常游离于班级活动之外。所以当时在被问到要不要参加表演时一脸的惊愕，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巴盖特...”她轻轻地读出这个名字，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年扮演的也是这个角色。《巴黎圣母院》，雨果的传世作品，身为中文系的他们会选择这个剧本并不奇怪。当班长把剧本交给她时，她看到自己姓名那一栏里写的角色名字，略微皱了皱眉。巴盖特•拉•尚特弗勒丽，爱斯梅拉达的母亲，那个被关在罗兰塔楼的坐关修女“活像在梦中或在戈雅那副奇特的作品中见到的那种半黑半白的幽灵......

透过垂直地面的头发，是一张枯瘦而冷峻的脸的轮廓”。她一只手放在嘴边，眼神呆滞，第一眼看上去像个幽灵，第二眼看上去像尊石像。辛楚稍感不悦，这分明是他们为了捉弄她故意安排的这个角色。她并没有因此而拒绝参演，只不过在正式演出的那天，化好妆活像真的巴盖特的她看到周围人意味深长的笑脸时突然毫无兴致表演，便一言不发的穿着这身衣服回到宿舍睡觉去了。组里的同学找她找得快要发疯，搞砸了比赛事后她就一句淡淡的“不想演了”让班上的同学彻底和她决裂。

“辛楚，你觉得这个打扮怎么样？”

青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回过神来看到对面房间里正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身穿黑色斗篷，形销骨立眼神清冽的年轻“巴盖特”，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当年那个丑陋的自己。她不动声色地拿出小瓶子倒了几颗白色的药丸在杯子里，晃了晃，然后放下杯子朝着青岚的方向淡淡地说了一句：“喝牛奶吗？

魇（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