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去永宁门航拍一个活动表演,第一块电池耗尽刚把飞机降落,看到迎面冲过来五六个民警,我心想这肯定是来抓我的,一把把飞机和遥控器攥在手里,怕他们等会儿收的时候太粗暴弄坏。果然,民警将我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拿起了我装器材的包,我本能地一把抓了过去,说:“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另一个民警也一把摁住了我的手,第三个民警说:“你有手续吗?”
“没有。”
“没有谁让你在这里放无人机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不能放,如果我违反了规定,我接受处理,你先把东西给我。”
“给他!赶紧收拾起,跟我们走!”
就这样,警车拉着我到了派出所,先是让我等着,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来了一位年轻的民警,我跟着他进了一个房间。
“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不好意思,我确实不知道。”
“人家那儿在搞活动,人那么多,有媒体的无人机在拍,你也放、他也放,撞一起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况且领导都在那儿,被领导看到了好吗?”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咯噔一下,我一点儿都不关心领导看不看到的事,我担心的是如果真的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我为自己考虑不周的行为感到自责。我说:“我知道了,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那你写一份检讨吧。”
“我想看看有关的规定。”
“你要看什么?”
“如果规定上写了我这样做违法,我立刻写。”
“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意识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敢写?”
“我有什么不敢的!但是我是在道德上意识到了我的错误,如果让我写检讨,必须是法律上也说明我这样做是违法的。”
“我刚刚不是都和你说了吗,你根本没有听进去。”
“我听进去了,但是你不代表法律。”
“我怎么不代表法律,我在这里上班,我对这些都清楚。”
“你清楚归你清楚,如果我按你说的做而不是按法律规定来做,这就是人治而不是法治,你给我看一下规定,如果规定里写的清清楚楚,我立刻写。”
他只是自己看着手机给我念,不愿意把手机给我看。我俩僵持了半天,他没办法,叫来了另一个民警……
另一个民警态度非常强硬,一进来就说:“把东西拿上!走!”
“去哪?”
“别废话!走!”
“我不走,你告诉我要去哪。”
“审问你!快点走!”
我跟着他穿过一道铁门,来到另一个有密码箱的房间。
他取了张条码,开了一个箱子,说:“把东西放进去。”
“为什么?”
“快点放!”
“我为什么要放,我违反了哪条法律。”
“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放进去!”
“不放!”
“你和我犟是吧。”
“不是我犟,我们要按法律办事。”
“我再问你一遍,放,还是不放。”
“不放,除非你给我看规定。”
“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要看规定。”
我不在意他态度强硬,但是他这句话把我惹毛了,难道因为我是谁或不是谁就能看或不看吗?法律不应该是一视同仁吗?我说:“我是谁?我是中国公民!”
就这样,就这几句话来来回回说了有十分钟,他步步逼近我,想逼我听他的话,还说要通知我的父母。他越是这样想靠吓唬我让我就范,我越不服他。我直立在那里,双眼盯着他,任他一步步靠过来,我发现他的手开始颤抖,我知道,他快撑不住了,果然,他开始和我解释:“这里有摄像、有录音,这个纸给你,你等会儿能开箱子!“行,我相信你。”我把东西放了进去,拿上了纸条……
这时,第三个民警过来了,我跟着他又穿过了一道铁门,到了一个像监狱一样被铁栅栏围起来的房子前。他打开了锁,说:“进去吧。”
“干什么?你要把我锁在里面吗?”
“你进去等一会儿。”
“我触犯了哪条法律,我为什么要进去?”
“你做什么了?”
“放无人机。”
“进去!”
“你连我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让我进去。”
他一脸惊讶,可能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人,他说“你在这儿等着。”他应该是去请示上级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不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说:“你搬个椅子。”我去对面的房间搬了个椅子,他说:“坐那儿吧。”当我坐下的那一刻,我忍不住笑了,我身后就是囚笼,我与它就一步之遥,或者说是一念之隔,而我现在坐在它的外面,仿佛自己打了胜仗。
又过了一会儿,我被带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这时第四个民警叫我到他身边,他指着电脑上的文件一点点地给我看,给我讲,我看得很认真。确实,在西安市放飞250克以上无人机要到派出所备案才行,而且拍摄大型活动也要提前申请。看到管理规定里明确写着,我说:“好,我现在马上写。”
写完保证书之后,我拿上了我的东西,再次忍不住笑了,我不知道旁边那个刚刚想关我进铁笼的民警读懂我的笑容没有。同时我看到第二个比较凶的民警也开始在电脑前看关于无人机管理的规定。其实我完全可以为了省事直接写个保证书了事,但是如果我这样做了,便失掉了自己的原则和骨气。而现在,至少我和他们都更清楚了无人机管理规定,我会遵守规定,而他们下次再处理这种情况也更能有理有据,而且他们的处理方式或许也会有改善。其实,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按照规定来处理,而不是为图省事屡屡吓唬我让我赶快写保证书,这事情早就解决了,也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假如我在这一件小事上都妥协了,那当年义结金兰时报效国家的誓言便成了一句空话,因为在我看来,这事虽小,却有利于国家。
第四个民警把我送到派出所门口,他应该是领导,问我从哪里过来,然后打电话安排警车送我回家。在门口等警车来的时候,我俩聊了很多,我给他讲我的故事,他给我讲他的道理,我说:“遇到您之前,我对民警的印象一直不好,可是现在,我改观了。”
警车到了,我该走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小伙子。”
“那再见了,希望还能再见到您。”
“走吧!”
……
“小伙子!”
我扭头。
“这是人治,还是法治?”
我冲他笑笑,“是法治!”
说罢,我扭头钻进了警车……
有时候,哪怕漆黑的天空中只有一颗明亮的星,也会让你相信,这世上,一定有光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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