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后,田畈间的缺口处,高低落差大的地方,水花咕咚咕咚地流响着;由于好久没有插田,这种湍激而欢快的声音真是与我久违了。事实上,大河小河即使涨满了水也没有响声。只有田畈里这咕咚的流水声最为寻常了。因为田岸几寸高,大雨里一会儿田里就涨满了,多余的水必定从高田溢向低田,并发出响声。
十几岁时假日里我经常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最多的活路是薅草一一双脚戴着用稻草扭结成的除草工具(叫脚搓),一手拄着薅草棍,双脚交替在稻秧苗棵棵之间来回搓动,一边前进,要把草芽搓翻到稀泥浆里埋住。小草不多久又会从稀泥里探出头来,于是又来一个回合叫“薅二到草”,有些水田有可能还要薅三到草,最后稻秧长高长密了,遮盖住了泥土,叫“合林”,草见不到阳光就很难再生长,就不再薅草。
薅草时节,经常下阵雨,去田间劳动,必須预备蓑衣,斗笠,有的带伞。有时雨下的特別大,整个田野都是白茫茫的水雾,大雨甚至是暴雨打在地(水)面上,斗笠上,发出隆隆的巨响。一会儿田缺那儿大量的水从上田流向下田,咕咚咕咚地响。完全是一场大自然的音乐会。因为集体嘛,队长没喊回家,就只能在田里继续劳动。但这劳动却几乎是干坏事,双脚薅草在稀泥里敲鼓,让浓浓的肥水全淌走,大雨中田水满满的,草死不了,肥水倒弄跑了。一般此时大家好像是就站在田里半天不动,等大雨停下再干,或等队长喊收工。这时蚂蝗最爱往身上爬,很吓人。
记忆中,田野上的雨景很美,十几米外都看不见,仿佛人被关在雨屋中。雨轰隆隆的拍击着大地的声音像战鼓,让人分外来劲,但无处抒发,我记得我每当此时就唱歌,別人听不见,我其实在大声歌唱呢,歌声被雨声淹没了。
后来我去读书吃国家粮,再很快单干,大集体时代结束了,暴雨中谁还这么傻在自家田里薅草?早回家了。近30年再无人薅草,因为有除草剂。除草剂一开始就让小草永远断根。
前天看到一篇文章,说甘肃定西如何如何干旱,一碗水全家共洗脸,某家5个小孩,母亲把一小口水含嘴里向小孩脸上分別喷雾一下,原后用毛巾抹一抹,这么洗脸。洗澡,从来没有。吃用的水,要去十几里外去弄。庄稼多半有种无收。没办法,天整年没下两场雨。有的当地百姓说上次下雨还是3年前事!
甘肃之旱,不过是中国北方的一个缩影。这种旱,根据气象记录,说一百多年来,已經愈演愈烈。长此下去怎么办呢?
我记忆中,我們这地方是全国最不缺水的地方,现如今也很少有40多年前春夏时节,豪雨频繁的景象。现在雨下得田畈里到处咕咚咕咚响,很少很少。不过我也有很多年没在大雨天里到田畈间走过。
气候变坏了,人类生存的条件变得恶劣了。这情况好像和工业化,机械化有密切关系。大量的二氧化碳热烟的排放,让空气变得更灼热更干燥了。
夏天里,让豪雨把全身从头到脚淋一遍,其实挺美的。
田畈间到处咕咚咕咚的水响,这是大自然的最优美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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