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月21日,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淅淅沥沥的的小雨从昨晚持续到今天,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岭南的冬季是”虚情假意”的,西伯利亚的寒冷气流越过秦岭就已经消失大半,到了南岭似乎再也爬升不起来了,所以岭南的冬季相对短暂而惬意。
这样小雨的日子是影响不了人们的心情的,很多人已经忽略了这样的小雨,伞都不会打起。街道似乎比往常更加吵闹,有些店已经开始贴上了圣诞窗花,圣诞歌曲也从三三两两的餐厅花店里传出来。一年到底,很多节日都集中的到来了,随便看一个街道上行走的人,脸上似乎都洋溢着笑容。
江边的五里亭小区里的一户人家似乎更加热闹,从下午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提着东西穿过小区抵达五栋,他们没有进楼,而是通过一楼的花园步入了1-2号人家。他们进到屋里夸张的和夏至打着招呼,把礼物塞到她手里,还不忘捏一下她肉肉的脸,然后便和早到的人开始寒暄起来。每年的今天是夏至最开心也最难过的时候,开心的是她可以收到很多礼物和红包,难过的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只想让父亲、母亲和姑妈陪她一起过,她不想有这么多人来吵闹,甚至还有一年到底都没有见过一次的陌生人。她还记得她8岁那年的生日,因为太吵了,她回到自己房间哭了一鼻子,搞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但是今年不会了,她知道自己长大了懂事了。
夏至的父亲夏浩一早还没吃饭就去广州办事了,临近年底,夏浩去广州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夏至一直赖床到10点多才被妈妈喊起来,今天是她生日,妈妈特意提前给她请了一整天的假。下午五点不到,夏浩终于赶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粉色的箱子,透过透明塑料膜可以看清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画板,夏至几天前去楼上轩轩家玩看到的这种画板,回来后吵着让爸爸买,今天终于带回来了,可以想象她今天的生日会过的很开心,她认为爸爸一早敢去广州肯定是给自己买画板去了,她给了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
夏浩简单的和客人寒暄了一下就让夏至妈妈招呼客人了,然后他领着夏至提着画板进了夏至的卧室。夏至的卧室主要由一个单人床、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组成,靠门口的那堵墙凌乱的摆放了很多夏至的小物件,有把小提琴和一些布娃娃,父亲打开画板帮她支好也放在了这个位置,然后问夏至喜欢么,夏至当然喜欢了,她已经央求了爸爸几天了,她一边“嗯”的猛点着头哈哈笑着一边把画笔拿也出来摆整整齐齐的摆在画板的平板上。夏浩看着夏至认真摆弄的情景,突然流起了眼泪,他庆幸夏至没有看到他哭的样子,赶紧用袖口擦干了泪水。
过了几分钟,夏至妈妈开门进来喊夏浩去招呼客人,她要去厨房帮姑妈准备丰盛的晚餐了。夏浩走出房间并把门半开着,他一边和客人寒暄一边偶尔回头看夏至在房间认真的样子。
夏浩一直催促着夏至妈妈今天的晚餐要早点开始,晚些他还有工作要处理。夏至妈妈并没有理睬,每年的生日都是晚上7点开始的,夏至就是晚上7点左右出生的,她有充足的理由在准确的时间开始夏至的生日晚宴,所以她并不慌,和夏至姑妈有条不紊的准备晚餐。
晚上7点左右,最后一个客人也来了,夏至记得这个客人,因为他的右手背上有个刀疤,去年生日的时候他也来过一次,在捏夏至脸的时候她记住了那道深深的疤痕。夏浩知道他要来,在自己旁边安排了一个座位,有些慌张的招呼他坐在自己旁边,夏至妈说他来的恰到好处,晚餐马上开始。夏至带着公主帽开心的坐在了妈妈旁边安静的等待着大家为她唱生日歌。
有些事想不明白是生命的赞歌,还是命运的痛击。它没有预兆,来时电闪雷鸣,去时悄无声息。纵使万般无奈,一步之遥,一秒之隔,天堂和地狱谁能分清。
姑妈在茶几上打开盒子取出蛋糕,夏浩已经迫不及待的拿出火机准备点蜡烛,,姑妈刚把蛋糕放在餐桌中间,外面响起了警笛声,声音很大,大的已经让所有人转过身往花园外张望了。就在这时,刀疤突然站了起来,夏浩随即站起身抱住了他往地上摔,餐桌也被踢倒了,突然混乱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下意识的躲开厮打。那个人被父亲两条粗壮有力的胳膊抱的紧紧的,尽管他用尽全身力气在挣扎,但是依然挣脱不开。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花园外跃进来7、8个警察,他们迅速的把那个刀疤铐起来,也几乎在同时,他们把夏浩也铐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直到夏至大喊了一声爸爸,他们才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惊讶的问警察是怎么回事,警察并没有回答,而是把父亲的这些朋友都驱赶走了,但他们还是站在花园外面朝里面看着这一切。母亲已经泣不成声,只有冷静的姑妈质问着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夏至被惊吓的忘记了哭泣,她的印象里警察都是抓坏人的,爸爸是坏人么,爸爸怎么可能是坏人呢,爸爸待人温和,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和谁吵过架,是不是搞错了,可是在警察拿起手铐的那一刻,爸爸没有任何反抗和质疑,甚至主动的抬起了双手。
接下来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警察问夏浩“在哪里”,夏浩走到阳台处右手抬起顺带着抬起了左手指着外面的花园,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后等候的三个警员开始用铁锹挖他心爱的小小花园。花园是夏至七岁的时候父亲给他自己设置的领地,父亲曾开玩笑的说,整个花园都给夏至,除了这一小角落留给自己种花种树,任何人都不能侵犯他的“领地”,如今这块2平米见方的花园被警察挖的破烂不堪,他们甚至都没有把铺在花园上的漂亮鹅卵石先捡到旁边,那些鹅卵石是父亲和夏至一起在武江挑选的,每一块都是被夏至确认过的。原本忘记哭的夏至此时哭着扑向警察,连自己都不允许动的“领地”,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挖掘呢,她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边,站在阳台边的警员一把将夏至抱住,夏浩哭了起来让夏至不要闹。花园外的人越来越多,尽管其他的警察一再驱赶,但他们没有离去的意愿,他们抬起脚晃着长颈鹿一样长的脖子越过栅栏和警察的身影往“领地”里看。大约4、5分钟左右,一个警察的铁锹触到了硬硬的东西,他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点了点头,另外两个警察跳出了坑,剩下的那个警察把铁锹扔到坑外准备用手来触摸这个坚硬的东西,所有人都靠近了一步想看个究竟。警察把手指放到底下用力一抬,是一个矩形的一平方左右的铁板,另外两个警察把铁板抬过去平放到坑的边缘,紧接着坑里的警员两只手分别抓出了两小袋类似面粉的东西,周围的人突然起了议论声,尽管声音很小,但夏至还是听到了白粉两个字。坑里的那个警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再次弯下腰拿出了更多的装着面粉的透明小袋子,坑外的警察提过一个秤放在坑边,几分钟后所有的都拿出来了,足足有40多袋,然后两个警察一起把白粉进行了称重。铐着夏浩的那个警察让夏浩走近确认斤数,然后按照警察的指示蹲在地上,手指着白粉,这时候有另外一个警察拍照。天已经黑了,客厅的灯光足以照亮花园,但那个警察还是打起了闪光灯拍了好多张才结束。周围的人议论声更大了,他们似乎不想散去,他们似乎想见证接下来的事情,但是还会有什么事情呢,警察们只是将白粉抬到一个车上,然后将父亲和刀疤推搡到另外一个车上而已,然后警车径直的离开了。
花园外的那些人不会听到,屋里的警察在离开之前蹲下来对夏至说了一句 “别恨你爸爸,他是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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