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说:“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与之永存”。然而死亡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尽管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但长久以来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必然到来的死亡。
伊藤润二在《长梦》中就曾无情地描述了死亡和永恒。《长梦》中的病人麻实和其他普通人一样,是个惧怕死亡的人,而病人向田却是一个及其惧怕永恒的人。对向田来说,他的梦境比现实世界真实,而且他的梦变得越来越长,现实中的时间相较于长梦的时间已经微不足道——尽管在医生看来,他所谓的长梦其实只是一瞬间的眼动。就向田的某一个长梦而言,他在梦中活过了数千年的长度,当他醒来时发现和他相守千年的妻子麻实其实只是陌生人的时候,现实变成了真正的噩梦。
向田被每晚的长梦折磨得不成人形,形容枯槁如魔鬼一般。突然有一天,他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他梦到了永恒,他的身体散为尘土、随风飘散,但他的意识在梦中世界会一直存在下去,那是他一个人的永生。
有人害怕长梦而恐惧睡眠,有人想要长梦却求之不得。
史蒂芬金也有一篇短篇小说《思动》,讲述瞬间的永恒,描述未来世界把人分解后通过虫洞传输,可以在几纳秒内实现星际旅行。
小说里,叛逆的小男孩听父亲说了“思动”诞生的故事,内心生出无穷的好奇,想要了解“思动”过程究竟会经历什么,于是在麻醉时故意屏住呼吸。当“思动”结束,小男孩尖叫着醒来,满眼是难以置信的沧桑,他盯着父亲癫狂地咯咯笑道——“我看到了!比你想的要久得多!比你想的要久得多!”。他在长得漫无边际的时间之后重新醒来,看到身体又重新聚合在一起,便丧失了理智,戳瞎了自己那见过不可见之永恒的双眼。
我们由此知道,“思动”中的意识不会被分解,同时还拥有时间观念。但我们无法想象,脱离肉体后的意识怎样衡量时间,也没人能说清楚,这样纯粹的意识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这并不是关于“思动”最可怕的故事。小说中还提到利用“思动”进行谋杀的案例:一位思动专家将妻子绑住,把尖叫着的妻子推进思动门之前,封锁住所有可以让她重新现身的接收站。也就是说,这位女士的身体消失了,但意识悬浮在永恒之空间中,她的灵魂在这无垠时空中尖叫着,直到永远……而后来这位思动专家的律师的辩护词是:他不能被指控为犯了谋杀罪,因为没有人能证明这位女士死了。
这就像我们将一段文字剪切后,没有将它粘贴出来,而在进行下一次剪切时,上一次剪切的文字就消失了。
在永远地消失和永远的存在之间,人有选择的余地吗?黑镜第三季第四集给了将死之人选择权,即——可以选择死亡或永生。这一集讲述了一对女同性恋的故事,两人最终因为爱情选择在云端的“圣城”里永生。刚看完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心想编剧总算温柔了一次,没有以惯常的暗黑方式收场。但这感动背后是惶恐,永恒的长度经不起细想,在永恒里有无尽的时间和无穷的自由,但不稀缺和无意义充斥了整个空间,那一小块云端城市对她们永恒的意识来说,也许如同牢笼。
我们感动于“王子与公主永远地生活在了一起”,因为我们知道这“永远”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们会生子,他们会老,他们会死,如果他们不老不死呢?有限的生命里,才能感受到爱的珍稀和自然的瑰丽,无穷的时间荒涯里,恐怕只会觉得厌倦。
我曾在天文馆看到,宇宙有起点,也有终点。那么,时间是什么?人们说的永恒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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