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都爱狗,所以记忆当中家里一直养狗,从不间断。养最多的是土狗,也养过狼狗、萨摩耶、獒犬一类。
萨摩耶养了很短时间,父亲嫌它见谁都亲,做狗毫无原则,因此添了些钱,换了一条玉树獒。然而物极必反,獒的问题就是它太过凶悍。一般的狗认主人大概需要一两天,最多不过三天。但是獒认人很慢。我喂了它三四天后,尝试接近它,不料它突然跃起,大吼一声,吓得我连连倒退,胆寒不已。这种比较凶猛的狗,叫声超出一般的狗,更加粗狂,更加富有穿透力。有时候它自顾自叫起来,人在屋里就因为音量太大,不得安宁。从肉店带很粗大的骨头回来,扔给它,它接住后,只需一咬,骨头立即粉碎,力量惊人。熟悉了以后,兄长有时候和它玩玩,抱着它的头,掰开它的嘴,让我欣赏它的舌头和能够轻易咬碎大骨的牙齿。我尝试着靠近它,抚摸它,大型犬粗野的气质与其它狗完全不同,它硕大的头颅、粗壮的四肢,以及鼻孔里喷出的气息,让人欣悦。我很爱这种感觉,人有这样一个雄壮的伙伴,是很有满足感的事情。只不过养獒的那段时间,家里来客人就比较少了,毕竟这种狗太凶猛,下口太狠,让人生畏。而这一类狗本来就应当生活在青海西藏比较粗犷的地方,其它一些地方养獒的,要么是专门倒卖狗的,要么是真爱獒,要么就是一些工厂有较贵重财产需要保护。我家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有一次这只獒竟然挣脱了铁链,吓了大家一跳,没过多久,就把它转卖给了他人。
家养最多的还是土狗。养土狗既是为了看家,也是一种习惯。一条狗的责任无非就是白天来客人的时候叫两声,晚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叫两声。不需要它进行什么搏斗。所以大部分时候,养的是小型的土狗,而不是大狗。而且大狗必须用链子栓起来,小狗就自由得多,可以散养。农村街上总有很多小狗,家里的狗经常跑出去,在街上追追车,翻翻垃圾,与别的狗打打架。以前有一条小狗,浑身红毛,但嘴边是黑色的,兄长就给它取个名字叫黑嘴。这一类的名字是我最喜欢的,自然、直接、形象,也不失可爱。当初陆机的狗叫黄耳,也是这种取法。相比较而言,给宠物取叠字的名字,欢欢、乐乐之类,就难免矫揉了一点。
现在家里养的是一条小红狗和一条大狼狗。大狼狗的品种据兄长说叫苏联红。狼狗虽大,但是中看不中用。小红狗是小型犬,个头不大,但是年龄比狼狗要大两岁。狼狗还是小狗的时候,跟着小红狗混,如今它个头如此雄伟了,还是惧怕小红狗,空有庞大的体型,却被小红狗从小立了威,也是无可奈何。小红狗是典型的街头混混,对所有事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打起架来却很厉害。农村里面每家的狗,常常被互相送来送去,主要是送刚断奶的小狗,要么就是成年狗送给亲戚或要好的朋友。有一次父亲说,邻居某某跟他说想要小红狗。哥哥说,自家人这么喜欢小红狗,为什么送人,何况那人之所以想要小红狗,是因为小红狗是常胜将军,屡屡将他家的狗打得落花流水。父亲笑笑,便不再提。
小狗们在街上除了追赶车,也会追追鸡。但这是以前的事情了。很多年前人们家的鸡还是散养的很多,不少鸡会在大街上溜达,现在没有了。大概养鸡的人家变少了,或者都圈养起来,怕丢了吧。小时候爷爷奶奶家养的鸡就是散养,其中有一只白色的大公鸡,异常凶悍,喜欢飞起来啄人。我和哥哥每次去爷爷奶奶家,路上都要寻觅一根短棍,作防身用。到了爷爷奶奶家,进了院子的时候,那只公鸡一准要冲过来。我和哥哥就一边挥舞短棍,一边大声叫喊,向屋里的爷爷奶奶求救。
后来到了过年的时候,爷爷奶奶便把那只公鸡宰了。那只鸡的味道如何,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当时唯一的感受仅仅是终于少了一个心头大患,轻松不少。
小时候时刻威胁我们的,除了公鸡,还有其它的家养动物。例如毛驴、骡子和牛。
那个时候很多人家把自己家的大牲口栓在家外面的巷子里。所以行人在路过那条巷子时,就要格外小心,防止被牛忽然顶过来,或者毛驴骡子忽然抬腿踢过来。每次经过都胆战心惊,贴着墙走。现在把牲口养在外面的也没有了。机动车急剧增多,大概养这些牲口的人家也不多了。
前阵子看了一段BBC关于昆虫的纪录片,才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远离昆虫们很久了,以至于偶尔见到昆虫竟然有些惧意,不愿意去触碰。但小时候是经常抓它们的。那时候去田里劳作,中途常常看到蟋蟀或蚂蚱,就去抓它们,也因此练就了很快的手速,总能抓到很多蚂蚱。但螳螂就不好抓,因为只有通过一定的角度刚好捏住它的后背,才能保证它没有反击的可能,否则容易被它的锯齿划伤。在田里的时候,有时一低头,也会看到一条草蛇忽然出现,又迅速游进了草丛里,有趣诡异。夏天刚下过雨时,则随处可以看见很多蛤蟆或蟾蜍,四处乱跳。
很多年以来,回老家都是在过年的时候,万物萧条,也不知道那些昆虫和牲口们怎么样了,只有小狗们还在街上游荡。虽然动物们不近人情,有时凶猛,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人被动物伤到的事情。倒是岁岁年年,常听到有人因为赌博输钱,被人砍伤了,或是高利贷债主反被借钱的人算计了,或是弟兄姐妹争夺遗产闹得不可开交的,或是出轨被抓住了,或是生病去世了的,或是无缘无故被高空落下的东西砸死了,或是出了车祸了,或是被抓进牢房了,另外也有因为一点小事而导致凶杀的。
只有那些动物们,从来也没造出一点混乱的新闻。没有獒犬伤人的新闻,也没有毒舌咬人的新闻,也没有谁被驴踢伤了。它们就像活在地里生出荆棘以前的时代一样,总是那么原始,又那么危险。但也总是可以被轻易防范。难以预料的还是人心,和无常的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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