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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下山后，天开始热了，轻回客栈收拾下土猴一样的自己，再出门朝另一个放向走，顺下坡路去看洱海。
走路游是件美事，穿行车辆到达不了的小巷，悄悄过别人家的后院，走房前屋后的台阶，看门牌看对联，嗅盛开的小花。陆游是个好名字。
再拐个弯，就一眼看见洱海，那湛蓝的水色，引诱着轻快步跑去，跑上插入中的T型驳船小码头，轻的想象继续将她一跃送进水里。
水边有风，又有点冷，轻顺着波光向海中望去，那个小岛就是小普陀了，和照片上一样，很小很小，几乎就是个大的礁石。朋友推荐说这个小庙一定要去看看，去抽个签，很准的，他给我看了他的上上签。
水的对岸是村庄，一片平房，被中午的阳光照得白亮亮的。
我想找船，左右看看，几个洗衣服的女人指给我看不远处的游船，很大，都静静地停靠在岸边。我这种见水疯的人是不能见水不下的，于是找到船工，他只肯包船出发，我的财主相令他很开心，今天开张了。
船工说洱海的水很深，大约十七米，我没法考证，但闻着味道，觉得确实很深，这你也没法考证。他说洱海里有鱼王，很早以前有人钓到过，后来放生了，到如今，再没人见过。我觉得这是导游词，但是，大鱼一定是有的，这水一看就是好水。他说小时候经常在这里游泳，现在不让下了，深水里有漩涡，卷进去就出不来，说得洱海神秘兮兮的，看着宽阔的海面，我浮想联翩。
船到小岛停靠下来，离近了看更觉得小，从踏上岸到庙门只几步路，围着小庙转一圈也就等于转小岛一圈，只要两分钟，真是个迷你小庙。庙门锁了，船工打电话叫人来开门，说现在没有游客，所以看庙的人回村吃饭去了。
踩着高高低低的石头，小心不要掉下水，去看长得一人多高的仙人掌，刺也粗硬，被这个扎一下了得。仙人掌守候寺庙，与众不同，倒觉得有点道家的味道，随意自然。
坐在庙前等，轻见一个女人划条木船从对岸过来。女人一声不响地上岸、开锁，推门而入，轻悄悄跟着进来，见一尊佛，一个蒲团，一个功德箱。
绕佛一圈，无它，简单干净，好似个修行的小屋。轻跪下拜三拜，听见女人“哗哗”摇签筒，继而“啪”的一声竹签落地，轻知道她的命掉出来了。女人拾起竹签递给轻，说：“上签。”便出门去找船工聊天。
轻打开粉色的命运纸条看，现在的轻已经记不清那首诗的韵律，只记得大意是：早年不好，中年勉强，老年诸事如意。轻沉思一会，说：这样就是上签啊，原来晚年幸福才是好事，领了。
船工载轻返程，问：“好签？”轻说：“好签。”女人已驳船上岸了。
5
有几个游客手搭凉棚，在T型码头上望小岛，大概是价格没谈好，他们遗憾而去。轻沿着洱海岸边闲逛，衬着湛蓝的水色，连荒草都那么好看。
“喂，小妹，要不要下水？”水边草地里站起个中年女人，个子很小，她指着小普陀，口音很重，说：“去看看那里吗？”轻说去过了，就要继续走，她又说：“这个小船很好玩得，比那种大船便宜很多的。试试吧。”其实，轻见看见看庙女人时就想试试了，于是不再犹豫。
船很深很窄，人靠着船帮站着就好，她俩各自一头一尾，女人驾船划向海中，因为不去小普陀，所以他们就在水中闲荡、闲聊，不久就她划一会儿你划一会儿，真的玩起来了。
轻伸手插进水中，凉凉的滑滑的，女人说：“我们这里很好的，随便撒一把种子，不用管，它就自己长。”轻说：“是这里水好。”她说：“对，水保佑我们。”女人突然想起来说：“你要去看‘芦娃姑姑’吗？”我问什么是“芦娃姑姑”，她讲了很多，轻才明白是这里的神，她很好奇这个“姑姑”什么长相，就答应了。
女人们在一起，总会聊到家庭孩子，她说起自己的女儿小娟，一直笑得露着白白的牙齿。“我的小娟”十四岁，是个中学生，“我的小娟”乖啊，懂事，“我的小娟”不爱讲话，但学习好，要上大学的，“我的小娟”不太好看，但是很白，很害羞的，一害羞就会脸红。
她说：“我的小娟每天放学在小桥等我一起回家。”她停下来，说：“要回家了，四点钟我不到小娟要等急了。”于是我们往回划，拴好船，她笑笑说：“这船丢不了的。”
我要给她结钱，她问：“你不要去看‘芦娃姑姑’？你不要见见小娟吗？”原来去小桥要路过“芦娃姑姑”，时间是够的。
跟着她趟过荒草，离开洱海，进入静静的小村子，很干净，我总是感慨，南方的城乡差别没有北方那么大，就是因为干净，人显得水灵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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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听到人说话，渐渐就嘈杂起来，阿姨说到了。这是个大院子，有很多中老年男人在里面或坐或站的，进去看看才明白，这里类似老年活动中心或者文化中心，他们在下棋、打牌、喝茶、聊天，甚至发呆。阿姨只点点头就带我往里院走，赫然眼前是一座殿宇，房顶上长着南方的细铁骨架的龙头，殿宇很民间，装饰也是黄绿红和蓝蓝的洱海水色。
阿姨进殿拜拜，就对我说：“这就是‘芦娃姑姑’，保佑我们的。”我看着眦目扎须的老龙王，恍然大悟，这个“芦娃姑姑”变成了“龙王公公”，百变龙王，由女变男。
民间的神，被尊敬着，长得越来越喜剧，但是他的子民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他能有什么意见！
我们来到小桥是，一个小人儿已经站在桥上等了。和妈妈一样小小的个子，白白的皮肤，小雀斑看起来可爱得很。发黄的头发齐腰，是母爱的延伸。阿姨说：“这就是我的小娟，小娟叫姐姐。”小娟立刻红透了脸，扭过身去，妈妈哈哈笑了，说“我的小娟”很害羞的。我说：“小娟，叫阿姨，你妈妈一直在夸你。”小娟急着说：“哎呀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三个走过小桥，往家走，路上阿姨一直不停地跟小娟说话，问学校吃喝，问学习考试，小娟没有妈妈话多，一直耐心地“嗯”“啊”“是”“不是”地答着。
天已经昏暗，她家的房子正对院门，是里外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间是客厅兼厨房。小娟直接进卧室去，阿姨说小娟放学回来先写作业，不用人操心，说着，小娟搬出小桌子开始写作业，陪着妈妈做饭。妈妈说着“我小娟”要上大学的。
两个人的饭，小锅小灶，多一把米便有了我的，东边隔壁一个矮个子男人抱过一捆柴，不说话就走了。阿姨说他是小娟叔叔，小娟爸爸死后，这个叔叔和婶婶一直照顾她们，西边隔壁是大伯，关系不好。
屋里基本叫家徒四壁，被烟熏黑的墙和地面暗暗的，只有小娟写作业时开着的那盏小台灯清爽干净。
可能是黑暗使人惆怅吧，吃饭时阿姨说小娟有个哥哥，读书不好，很早就外出打工，一年也不回来一次，看得出她担心却也无奈，又再次鼓励自己：“小娟读书好，要上大学的。”我想，如果她没有儿子，恐怕住这所房子也没这么安稳了吧。
温暖的气氛，小娟也放松些，说她觉得学习并不难，妈妈听了又笑开了花。小娟说“阿姨再见”后，妈妈执意要送我出村，路上说着和白天不一样的愁苦，我说：“你能说出来就好，否则憋坏了，对身体不好。”她说：“不会，我身体很好，要供养小娟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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