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许多普通人一样,往常总是随意就用了“朝圣”二字。可能从今之后,我再不会滥用这词了,如此无私、向善的高度,世间实在少有人和事可以配得起。
我曾经不止一次走过川西进藏的线路,有搭车穷游、有跟车自驾;有半程,有接近全程。我曾不止一次遇见过去西藏朝圣的人,有普通的藏区佛教徒、有喇嘛、有和尚或尼姑;他们有成群结队、有一家老小、有孤身一人;朝圣的方式也多种多样,有徒步行走、有讲经布道、也有磕长头。在为数不多的交往之中,我隐约窥到了关于信仰的一些故事。

《冈仁波齐》落幕之后,我好像哭了5次?或者6次?我数数看:
第一次是漫长而充足的准备后,人们开始出发,大家并不有序地相继出发,前前后后地伏在地上,声音很大、并不动听。但就是让人生出了一股子震撼和难言的动容。
第二次是小女孩扎扎因为磕头而头疼,大人建议她不要磕了。她的母亲说磕头是好事,应该磕。于是她坚持了,像个小大人一样,如果别人磕了十万次,她可能磕了十五万次吧!
第三次是转经的老人在帐篷里讲经,他说这不只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磕头,也是为了众生的安乐和美满而磕,并且应当把为了众生放在头等位置。
第四次是怀孕的姑娘在路上要生产了,人们七手八脚把姑娘送到医院,裹着血水的孩子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我哭得止不住。一方面觉得多幸运啊,降生在一个伟大的时刻,降生在一个有坚定信仰的家庭;另一方面觉得多不易啊,要开始这世界的小众的坚持,开始生活在一个普遍缺乏信仰的世界。
第五次是在神山脚下逝去的爷爷,其实夜晚睡意浓浓的那几声压抑的咳嗽铺垫得很好,可我讨厌那种隐约的不安和可预见的离别。他们对待死亡可比我们平和太多了,诵经念起、秃鹫降下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信仰。了解过许多种殡葬仪式和祭奠方式,天葬似乎越来越容易理解了。
第六次是拖拉机出了事故,司机受了伤,当知道肇事车辆在送急救病人去医院时,随即就放行了。于是有了后来人力先拉车再倒回来磕头的双程劳累。乃至后来招呼路人吃饭喝茶、送其他人干粮,然后我知道,“善待众生、为众生磕头”从不是一句口号。

雨雪风霜、年复一年,似乎在他们心中,这是一场完整生命的朝圣,而看在我眼里,这是一场普渡众生的艰苦修行。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我不是一个痴迷旅行的人,如果我没有选择较为艰苦的旅行方式,我也是看不到信仰之人的善良美好的。
我穷游旅行的那会儿,女大学生出事的新闻层出不穷,大学生通过穷游来做社会信任度及社会善意度的调查报告也是纷纷扰扰,随之而来的是社会对于大学生追求丰富经历而过度消费社会善意的批判铺天盖地地的侵袭。不会有人赞扬我的旅行为多少偏远儿童带来了少许帮助,而我的出行方式却一度被批评、阻止甚至被鄙视和侮辱。
在内心煎熬的时刻,遇到过一个藏民户,一家六口,其中有个喇嘛,他邀请我和同伴借宿在家,自己却为了腾出两张床位大费周章。得知我的困惑后又跟我们讲经到深夜,离开之前还赠与我们一小包风干牦牛肉干和一本藏文经书。他告诉我:要相信因果,那些中伤不会长久,而上天会偷偷奖励你的善良;要坚定你内心的善念,由此结成善缘,比如我们的相遇就是一场善缘;要分辨善恶,有时候恶语的背后是对你的善良,而表面迁就你的那些人可能只是为了看你失败……那时我想,可能我的一生都会被有信仰的人们所激励、所宽慰。
我敬佩和羡慕他们,他们往往一生向善,却把众生放在眼里。他们慈悲柔软,能在艰苦的环境里活得安定自如,却在现实世界面对别人愈加猖狂的恶行备受煎熬。这让传承信仰变得困难,社会舆论里,多少人在这条路上有了异心,多少人打着信仰的旗帜为祸一方。
也许我说的信仰,只是一个凝固在心的结晶,是善念和善行的载体,是第一因素也是心中底线。也许无法做到像《冈仁波齐》潜心朝圣的人们一样,至少可以心怀敬畏,在各自的生活中与人为善,互相支撑。

我害怕有一天,有信仰的人像动植物轻易灭绝一样消失了,而我们像面对动植物灭绝的无能为力一样无能为力着。那时候的我尽管还是无信仰地向阳向善,可我会熬一碗毒鸡汤告诉你:磕十万个头不够,未来的世界不会越来越好。
关于小蜗:女汉一枚,尚自由,爱书写。有言: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能做的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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