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5273

无名氏5273是一个人，被捡来的时候诊断精神分裂，不知道几岁，哪里人，姓甚名谁，于是，按着编号叫做无名氏5273。

他待在这家医院的时间比我长，因为我才刚来，第一次见到他，他被护工带着走进检查室。

和其他的病人比起来，他显得尤其的干净。剃光的头皮，白皙的肌肤，文弱的身材，透亮的眼珠。

原来，一个精神病人也会有着干净清澈的眼睛，而不是混浊无神，看进去空空洞洞，感受不到灵魂。

无名氏5273安静顺从的被护工安置在椅子上，双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微低着头。

我站在他身后，准备为他戴上仪器：“抬起头。”

他对我的话有反应，而且并不迟钝，抬起头，我有点惊讶的发现他右侧颅顶部靠近前额那里有一处凹陷：“这是怎么了？”

同事回答我：“被打的。”

我有点想象不出来，这么安静干净的人，要怎么凶狠的和人斗殴。

“没有，他乖乖的，是被人打的，别的病人发作了。”同事稍微解释了一下。

我点点头，这个真相才符合他的气质。

即使我们这么当着他的面说着他的事，他也没有动作，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改变表情。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复查，每一次都是这样白白净净，衣服都比其他的病人要干净光亮一些，身上也没有油垢的怪味。

我觉得他长得像一名有潜力的出家人，光头，面容白净，眼神清澈，气质静远，宽松的衣袍，这样的形象，若放在红尘之外，以后必是得道高僧。可惜，他偏偏是个精神病患者。

有几次他正被护工带着等待做检查，我从他附近走过，一群张牙舞爪蓬头垢面的精神病人中，只有他遗世独立，就像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中他是一朵青莲，静静的立着，所有一切与他无关。

为什么他会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呢？

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还是只是不愿说，不愿意想起来。因为，他真的和其他病人不同。

今天，他又来做检查，头顶的凹陷一直没有变，我和同事时不时的聊一两句，忽然，余光之中，我瞥到无名氏无声的轻笑，转瞬即逝，勾动的嘴角很快回归平静，再次面容平静。

他，一直有在听着我们说话？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患有精神病，他并不是真的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有在关注这个世界，看眼前看到的，听耳边听到的。

我很好奇，那他心里想什么？

这里的生活很枯燥，没有人说话，或者只有精神病患者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不能自由活动，必须由护工带着出来走走散散步。

如果说无名氏5273他其实思维正常，他为什么宁愿选择这样的生活也不愿意开口说过去，宁愿被打也不还手，宁愿自闭也不愿意走出去。

我只是无聊的时候这么胡乱猜想着，因为他太不同，所以，我便不由自主的多关注了一些他。

我会在这里工作，或许可以看到他的结局。

但是，目前，他依旧是编号5273的无名氏，不爱说话，特别干净文弱，看起来像小沙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