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新官状元郎新婚之日,府内烛火通明,红光缭绕,欢喜之气扑面而来,好不热闹。
“恭喜恭喜啊!”赴宴的客人络绎不绝。
高挂的串串灯笼随着人群的晃动而微晃,爆竹声声起,曲儿响不停,道喜之声也不绝如耳。新郎官儿喝得脸颊微红,一双丹凤眼笑得弯成月牙儿。
往来的行人止不住好奇的往府内瞅着,“这状元郎定是娶了哪家的大家闺秀吧!排场竟如此之大。”
一位南王府的小厮挤了进来,咧咧喊道“什么大家闺秀,这新官状元娶的是西王府一个管家的女儿,听说还是个哑巴嘞。”
小厮冲着人群招手示意,压低了喉咙说“我还听说啊,这哑女的娘精神有问题,有一年冬天,她娘好端端的就跑到西池河边晃荡,然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被打捞起来后尸体都冻僵了。说不定这哑女,哦不,是状元夫人,说不定咱这状元夫人以后也会干出啥惊人的怪事出来嘞!”
“唉,这哪年的状元郎不是迎娶高官达贵之女啊,偏偏这位状元郎撞上个狗屎运哦!”
窗剪儿生而缺音,不能发出声音的她与其他小孩格格不入,但所幸老天爷并没有完全辜负她,赐了她一对好父母。
她的父亲是西王府的管家,因为为人正直诚信,做事井井有条,所以深得西王的信赖,常以兄弟相称。
窗剪儿的屋内常有西王府各房妾室打赏或送来的零嘴和干粮。她喜欢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些食物看,诱人却不能说话的食物,深深吸引着她,直到母亲回来她才会移动步子去做别的事情。
窗剪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反常的举动,或许是因为太孤独的原因吧。
一天中午,和往常一样一动不动的窗剪儿突然听到墙外传来男孩抽泣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往墙边走去。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怎么哭的这般伤心。窗剪儿摸着厚厚的墙壁,她很想安慰墙外的人,可惜自己却是个哑巴,不能够发出声音。墙底下有个拳头般大小的隙缝,窗剪儿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我有办法让他开心起来呢!窗剪儿跑回屋里,抱了一大把吃的往隙缝里塞。
巴山饿得不能自己,难受的大哭了起来。
父亲外出赴商集,估计没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
受父亲嘱托照顾巴山的席姨娘生了重病,家中存着的一些干粮也已经吃完。学堂中的夫子最近老被老婆揍,于是逼着大家背《诗经》。背不出来便得受到体罚,巴山被打得嗷嗷直叫,忍不住想要躲,却因为饥肠辘辘而跑也跑不动,又被抓回来痛揍一顿。于是夫子受到的窝里气,托巴山的福统统释放了出来。
巴山不怕挨打,但真承受不住饥饿的折磨。憋不住内心的悲怆窝在墙角边开始痛哭,以悲伤的情绪来抵抗饥饿。
哭着哭着开始变得头晕眼浊,可能是哭太久了的原因,视线变得模糊还出现了幻觉。他竟看见墙底下长出了干粮和一些小零嘴,小巴山揉了揉眼睛,吧唧了一下嘴,顺便吞下去了一口口水。最终饥饿战胜理智,他慢慢的往食物的方向移动步伐,捡起墙底的干粮,咬了一口。
这真的是食物啊!这不是幻觉啊!
他开心的吃着,看着墙底源源不断的冒出食物来。他惊奇不已,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以一直吐出食物的宝贝。他激动的想要拥抱这一整块墙!
窗剪儿不停的从屋中拿出食物向墙外塞着,直到所以的吃的都已经被她拿完了,她才停下忙碌的动作,蹲在墙角边休息着。
巴山在墙外狼吞虎咽的享用着窗剪儿递出来的干粮。
窗剪儿看墙外并没有传来哭声了,想来他应该是没有那么难受了,于是便把小手握成一个拳头,从缝隙里伸出去。
她之前看见父亲便是这样用拳头捶着西王的胸口安慰西王的来着。
巴山吃着吃着就看见一只糯米团似的小拳头伸了出来,好奇的用手握住了那只小拳头。
窗剪儿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脸蛋儿羞得通红。
之后巴山每天都会过来觅食和款大山,两个孤独的人儿找到了可以互相依靠的寄托地。
巴山给窗剪儿讲在学堂里发生的事情,迂腐的夫子,欢腾却智力欠佳的同伴。背诗经,吹牛逼。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堲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这一段是讲啊,有个男子想寻着能够让心上人爱上自己的法子,于是他来到梅子树下。
梅子落地纷纷,树上还留七成。爱神喊道,有心求我的小伙子,请不要耽误良辰。
梅子落地纷纷,枝头只剩三成。有心求我的小伙子,到今儿切莫再等。
梅子纷纷落地,收拾要用簸箕。有心求我的小伙子,快开口莫再迟疑。”
巴山摸摸脑袋,憨态可掬的说“夫子念这首诗的时候竟有丝许哽咽,父子说,有喜欢的人便要及时说出来,切莫一等再等,等到对方都已远走或他嫁了,你就真的再也不能憋出一句喜欢了。”
窗剪儿似懂非懂的摇晃着脑袋听着,不时塞出一个美味的小零嘴。
巴山傻傻的笑着,他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窗剪儿愣在原地,双拳紧握,不知所措的连忙往外塞食物。
巴山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大堆的食物,憨憨的笑着。“逗你玩的啦,我话这么多哪有你说话的机会。好啦,我今儿个先回去,父亲可能会回来,我明天再过来。”
窗剪儿闷闷不乐的玩着簸箕,父亲看她眉头紧锁,不免心生疑惑,问其原因,然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丫头是想学识字啊。
“剪儿,以后为父回来之后便开始教你识字如何?”
窗剪儿听罢,顿时眉开眼笑。开心的抱着父亲的大腿晃了起来。
第二天巴山果然又来了,他还带来了一大串桂圆。
“这是我父亲在外边带来的,来,快尝尝!”
窗剪儿张开小嘴咬开果皮,果汁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咬口果肉,像是蜜糖的味道。
“好吃吗?”巴山微笑着。
墙底下突然塞出了一张小纸条儿,上面写着“窗剪儿”三个字。
“窗剪儿?这是你的名字吗,真好听!窗剪儿你好啊,我叫巴山!”
窗剪儿还想和巴山说很多很多话,但是她暂时还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过不着急,来日方长不是吗,她会好好学,以最快的速度学。这样她就可以和巴山说好多好多的话了!
可是老天往往不会按照人们的心愿来安排未来。
窗剪儿的母亲发现了自己的丈夫竟然和西王爷有一腿,几近疯癫的她最终在冬夜跳入了西池河内,被捞起来时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父亲和西王爷还是继续着不能被他人所接受的感情,而窗剪儿被送到宫廷里学舞艺,她再也不能找到巴山了,宫廷深深,她的一生可能都要被困在这里。
意外的是窗剪儿在舞蹈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不出几年便成了年年聚会中的主舞。
就这样光阴匆匆逝去,一晃眼已经过了十年。又是状元高中之日,今年的状元郎和之前每位一样来到大殿前,喝酒赏舞。
曹公公念道“高举状元巴山!”
窗剪儿震惊的望着眼前这个高挑的,有着一双细长却好看的丹凤眼的少年。
皇帝唇角轻启“爱卿,朕可赐你一个圣谕,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
巴山摊开手心握着的纸条,是刚才那个领舞的舞姬塞过来的。
“回禀陛下,我要窗剪儿!”
状元府上,宾客已然散去。状元郎儿推开房门,看着屋内端坐的佳人儿,眼泪流的满面都是。扑上去紧紧的抱着窗剪儿,“我还以为,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还好你还在,还好你还在。“
状元郎的书桌上裱着两张纸条,上面写着同样的三个字”窗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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