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 还有梦

文: 黄飞蝗

梦是很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你穿越，遇见你失去的亲人，和她真实的再演绎一次生活；它能让你觉得那些爱你的人，从未走远，就在原来的时光里等你。

01

依然还记得我结婚的前夜。

妈妈拉着脸，对我嚷道：“你可想好了，以后丢人现眼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

“早知你这么没出息，我让你上什么学？！”妈哭泣着嚷嚷。

我也气的大哭：“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嫁了自己选的人就没出息了？”

“他什么都没有哇，你的遭多大罪，我受过罪我知道！”

“我不要你管，如果不是你病，我能有今天吗？”我终于说出了自己两年来的委屈。

妈默然了，然后她叹息着，无力的走到里屋去。

明天，我就要结婚了，我只想她为我高兴，无论以后将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只想她认可我的选择。

我们是最亲的人，这夜却相互伤害。

大姨叹息了一声，去屋里陪我妈。

那时，我万分后悔那句“如果不是你病，我能有今天吗”，我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

我妈，查出肺癌后，我弃掉不错的工作，回家照顾她。

两年里，我认识了老公，他人好，但家穷。我妈一直反对，明天，我希望自己心情好好的出嫁，这夜，她又是一番大嚷，让我崩溃到口不择言。

02

结婚后，妈慢慢接受了现实。为了照顾她，我在婆家待的很少。

我怀孕了，妈妈喜欢却也忧郁，我知道她是怕我离开她，生病的她有时像个孩子，患得患失；我安慰她说会一直照顾她的。

一个人，已知自己必死，在等死，虽然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但是，又有谁能那么坦然的面对？

更何况，妈是个不识字的农妇！为了安慰她，我只能说些迷信的话，我知道只要她心存希望，就会支撑的长久。

为了增加一些乐趣，我还养了一条狗，起名狼狼。

每每，太阳西下，余晖中，妈妈眯眼望着夕阳，无悲无喜的说句：“又是一天。”狼狼，不知情的蹲在她的身边，它一直积极而快乐。

冬天，太阳好的时候，妈喜欢让我在墙根下放一堆玉米秸，她卧在上面，她说她喜欢闻秸秆的味道，会想到小时候、身体好的时候；此时，狼狼也依偎在她的身边。暖暖的阳光下，眯着一人一狗。

03

我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一天，妈妈突然拿出五十块钱，对我说：“我听说，邻村的半瞎子把喜脉把的很好，你去看看，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我笑，说：“妈，你怎么那么封建呢，我呀，男孩女孩都喜欢，要是个女孩最好了。”

妈说：“别瞎说！”

后来，她一再催我去，我都调侃的回绝了。

后来，讲起这些事，大姨说：“她是听说，你那个婆婆是个厉害的人物，才挂心你的。”

那时，我还是没有明白她的苦心，只是笑她多虑。

直到一年，我因煤气中毒差点丧命，事后，对儿子百般严厉，逼他学这学那。连同事都看不过去，说我如变了一个人，我压抑的大哭，说道：“我要是真的死了，他还不能自理，要受多少的罪？”

那刻，我想到了我妈，想到了她在我婚前的百般责备，想到了她拿钱让我去把脉。一个当妈的，在死前，除了能尽力的为儿女打算，还能做什么？她只希望她的儿女能幸福，能少受委屈。

04

初春，在一个少有的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秋的早上，妈离开了我们。

一个大雾的天气，我带着狼狼去散步，还有不到一个月，我肚子里的宝宝就要降生了，可惜，妈妈没能看他一眼。

狼狼跑在雾气里，我看着她矫健的后腿迈出优美的步态，如果她是人，肯定是个迷人的姑娘。

突然，一阵摩托车的声音，狼狼追了上去，我叫不住她。

然后，我听到狼狼的惨叫，我抱着肚子，边奔跑着，边呼喊她的名字：“狼狼，狼狼！”

我给老公打电话，老公驾着摩托车来了，我们在大雾里追着偷狗的人，直到四下不见。

老公激动的冲我大喊：“都这样了，不呆在原地等我，还跑还追，你不要命了！”

我号啕大哭，我说：“狼狼，是我想我妈的念想，和它在一起，就好像我妈还在！”

老公抱住我，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

以后，我总梦到妈妈的身边跟着狼狼，狼狼对我亲昵的摇着尾巴。她们在一起了，我想。

05

所幸，还有梦。

某一个夜里，忽然的穿越，来到老家门前，心情激动万分，悲喜交加；却看到灯光温馨，妈在忙碌着做饭，我哭着奔过去，抱住她，喜极而泣，说：“妈，你病好了？你没死？”

她一笑，说：“傻丫头，说什么呢？我一直很好。”

此时，分不清那个是真那个是梦，恍然觉的，是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她病她去世；原来她的病和去世只是个梦！这样想着，又是重生般的激动。

一转眼，又是夕阳，妈眯起眼睛，我忽然就在她不远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人一狗。那么的真实。

这样的梦总是甜涩的哭醒。

所幸，还有梦；有梦，一些爱，从不会走远；有梦，还好，与你再见；有梦，真好，我坐在梦里的桌前等你的饭，开口叫从不再叫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