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显四百八十五年,人族与妖族的战争已经打了二十八年,如今已经到了快要收尾的时候。
这场延续二十八年的战争打的艰辛,妖族原本数千年来一直是散沙一片,虽然时常骚扰,却从未有哪次这次一样,不仅统一了意志,坚定了方向,还涨了智慧,冒出众多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奇巧发明,行军战法。
以有备算无备,以有心算无心,二十八年前那一场突如其来地敌袭,就让人族丢盔弃甲,大惊失色。
这场战争最初的五年,是人族最狼狈的时候。人类已经安稳了太久,早已忘记了战场上厮杀的感觉,修道之人安心修道,除了时不时下山除几个小妖,根本没几个人经历过什么大的阵仗。没有军队,没有斗志,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人类几乎组织不起来什么有力的反抗,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修道门庭甚至忘记了曾经庇佑苍生百姓的道门规矩誓言,开启道门禁制,似乎想要暂避道门之中,求得一方安宁。
好在这次妖族虽然统一了意志集体向人类宣战,却也统一了指挥,设下了诸多规定,不许残害未窥得道家法门的普通百姓。所到之处虽不至于令行禁止,却也没有造成大肆杀戮,血流成河的场景。而人类也在这个非常时期涌现出了诸多天才般的将领,在五年节节的溃败之后,又进行了长达十五年的拉锯战争,最终才有了最后八年的进攻和反扑。
青显四百八十五年,妖族的防线已经退到了落山山脉一带,从地图上来看,这里是基本上是整片大陆中间的分界,人族与妖族隔山相望,一方眼中是重夺故土的坚定,一方眼中是吞并与掠夺的野心,互相对峙,各不相让。
据说这次妖族领军的是一直隐于幕后神秘莫测的大元帅,掌握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所有妖族都相信她会带领妖族的军队重创人族的士兵,重新夺回失去的土地,恢复妖族之前的荣耀。
而人类之中亦然传闻这次掌握了一举歼灭妖族的秘密武器,从此人类将重夺故土,将妖族赶回他们的老家。
所有人都隐隐地感觉到,这一仗将是这场延续了二十八年的战争中最为重要的一仗,这场拉锯已久,牵连众多的战争,恐怕很快就将揭晓出最终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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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圆只是一个入伍不久的新兵,今日是将军决定拔营开战的日子,将军之前还说过,这一战要么赢,要么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可是方小圆临阵脱逃了,这成了他的第三个选择。
这辈子第一次当兵,还在最重要的战役之前当了逃兵,这恐怕会是一个令他今生难忘的经历。
方小圆一边使出浑身解数抄着隐秘的小道向山上奔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打趣自己。他知道现在的时刻将军应该是在山脚下做着战前的最后一次动员宣讲,而那些热血儿郎们对着山岗用尽全力进行战前最后一次的宣誓。
他甚至仿佛能听见身后隐隐传来的宣誓的声音,这是战士的宣言,他曾一个人默默被送过无数遍,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亲耳听闻。
“对天起誓,以明我志;
不凌弱小,谦度时日;
所经之战,莫畏强敌;
凡所邪谬,吾伐其帜!
……”
据说这番宣誓词是道门副总指挥陈梵语随手写的,最初只是几个道门小辈临行前私下结盟搞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后来战争开始,几个道门小辈那时都成了军中重要的将领,这些誓词才在军中流传开来,成为每次战前必备的一项任务。
耳边的声音庄严肃穆,热血激昂,如果方小圆现在站在军人的阵中,一定也会像所有其他人一样怒睁着双眼哑着声音嘶吼,想象着如何保家卫国。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集中精力,身影像箭一般在山上飞快地逃窜,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热血抛诸于身后。
战前临阵而逃,如果被抓回去铁定是个死,方小圆不怕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话不是他说的,但他觉得没有比这句话更适合用在这个地方了,如果在这里死去,他将永远成为历史里的一颗尘埃,什么都不会留下。
更何况,还有他刚刚听到的那个秘密,以及他不切实际的猜测,将永远也无法证实。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转眼间就到了五百年后,当年那些参加过这场战争的人都已埋骨,而我们的故事,就要从这个新的时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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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五百年后的世界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你会做什么?”
又是这个梦。陈梵语已经许多年没有过梦境了,自从那个人死后两百多年,当年的痕迹逐渐抹去,她也再没有重复过这个梦境。
那个人还是同往常一样随意地倚在窗边,神色淡淡,姿态慵懒,仿佛毫不在意自己即将赴死。
陈梵语贪婪地用眼神描绘着那人的面容,想要走到那人的面前,然而梦境也同以往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我不会让你死”陈梵语听见自己说。
“真是答非所问。”那人说,她望着陈梵语的眼睛中带着丝丝笑意,却又仿佛深不见底,一眼就看穿了陈梵语心中所想,令陈梵语心生畏惧。
但那人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托住了陈梵语的脸颊靠了过去,额头贴着额头,鼻梁靠着鼻梁,彼此气息交织,亲密无间。
“我从不畏惧死亡,我的灵魂停驻在这片土地,我的理想会在这里延续——”
在耳边回响起无数次的话语,陈梵语跟着默念着,两种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一字一句,痛得她鲜血淋漓。
“死亡无法将我们分离。”
梦境依旧再一片刺目的猩红中结束,陈梵语倏的从床上坐起,手心还残留着握紧剑柄的感觉。梦境的最后一刻,始终她握着那人亲手制作给她的骨剑,一点一点刺进那人的胸膛。而那人脸上甚至还带着鼓励的微笑。
真是残忍……
不知是对陈梵语,还是对那人自己。
陈梵语抬手揉了揉眉心,抬起的衣袖扫开了床头放着的一摞纸张,原本整整齐齐的码着的材料散落在床边,露出里面少男少女青涩的面容,十七八岁的模样,青春年少,正是入学的年纪。
许久之后,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抽出了其中的一张。
新历508年,这日是7月的伊始,晨光熹微,年初刚刚成立的上京学院修者分院即将迎来她的第一批学生。而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早已避世一百余年的上京学院创立者之一的陈梵语,即将成为他们修者分院的分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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