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雪无声的下了一夜，清早一出门，秀芝被白雪反射的光线晃得眯起了眼睛，果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院里堆成小山丘的煤泥、砖块垒起来的花栏、还有那颗苹果树都银装素裹，明晃晃敞亮着。
秀芝拿起门口的笤帚，从家门口到院门口扫出一条窄窄的人行道。回屋喊起了还在熟睡的儿子：“儿子，快起来了，外面下雪了。”儿子一听下雪，瞬间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妈妈，爸爸是不是快回来了。”
“快了，快了，你爸爸过年肯定回来。你先起来出去玩吧，不是早就念叨着要堆雪人吗？”
“呃，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他就能和我一起堆雪人了”儿子嘟囔着，穿上衣服出了院里。
秀芝看着窗外儿子滚雪球的身影，心里一阵发堵，拿起手机给王凯发了条信息：“家乡下雪了，我和儿子等你回来。”
“年底了公司很忙，晚点说。”
看着王凯的信息，秀芝的眼泪像是被风吹后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泪珠滴在窗台上碎了一地。
02
秀芝和王凯打小就认识，两个人一起上了小学、初中、高中，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高中时，秀芝出落的亭亭玉立，秀外慧中，不少男生总在上学的路上骚扰她。一日放学，王凯撞见秀芝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胆颤着不知如何是好。王凯冲了进去，对着圆周十来个男生大声说：“秀芝是我对象，你们以后离她远点。”
男生们骑在自行车上一脸坏笑：“哟，英雄救美呢？”
有几个人随后骂骂咧咧地抛出一堆脏话，王凯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其中一个一拳，随后他便被一群人的拳脚乱踢一翻，秀芝在旁边呐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用手使劲拽着大打出手的小混混们。
幸好还是班主任经过及时制止了这场恶战。秀芝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王凯，哭得像个泪人。王凯却忍着疼痛，咧开嘴笑着说：“你看，一点事没有。”
因为此事，王凯被学校通报批评，受了处罚，每天操场上跑4000米。秀芝每天陪着他跑4000米，自此两个人的心更近了，还萌生出了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情愫，享受着却也折磨着两颗燃烧的心。
临近高考，两个人经常一起复习，一起看着天空幻想未来。秀芝说：“要是时光停滞，搁浅在此刻就好了。”王凯说：“瞧你那点出息，我们还要一起上大学，还要结婚，还要生孩子，还要一起携手白头。”
03
爱情是一剂药，喝对了可以成就一个人；喝错了也会毁掉一个人。
也是在一个静谧无比的雪夜，秀芝爸妈有事外出几天，王凯和秀芝借着复习的名堂，在家里呆了一整天。也许是他们还太年轻，没深刻意识到偷吃禁果的后果。那天两个人干柴烈火，一碰就燃，都把自己交给了对方。
第二天，两个人正在院子里嬉戏堆雪人，家里电话突然想起来。秀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消息的那一刻，笑容瞬间凝固了，犹如飞落在窗户外面的雪花，顷刻间冻结。她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泪水才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王凯着急地问：“芝芝，倒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妈在回家的高速上发生车祸，都走了。”秀芝哽咽着嗫嚅地回答。
王凯抱着秀芝：“没事，芝芝，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人若倒霉，喝凉水都会呛喉咙。高考在即，秀芝却体检出怀孕了。王凯劝她打了孩子吧，他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现在重要的是上大学，去享受本属于他们的大好青春年华。
秀芝却不同意，她说：“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不能再失去我的孩子。”
就这样，秀芝没有参加高考，没有上大学，而是回家生孩子，当起了家庭主妇。王凯上了省城的大学，大二那年，他俩结婚了，王凯的主意，也是他父母的意愿。
04
毕业后，王凯面临抉择，要么回家找份工作守着老婆孩子平平淡淡过一生。要么留在大城市打拼，放手搏几年。
秀芝看着毕业后整日愁眉不展的王凯，决定让王凯出去闯。在她看来，爱情应该给人一种自由感，而不是囚禁感。她爱王凯，更希望他快乐。
送走王凯的那天，她只说了一句话：“今后，不管有多难，记得过年回家，我会一直等你回家。”
第一二年，每到节假日王凯都会回来看她和孩子，还会给他们带回各种礼物。然而去年年底，王凯说单位忙，回不来了。
秀芝忍着思念过了年，正月里把孩子交给公婆自己去了杭州。按着王凯寄包裹的地址，秀芝找到了王凯的住所。进小区的那一刻，她看到，王凯正出门，身边站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长得很秀气，扎着丸子头，是王凯喜欢的内双大眼睛，翘鼻梁，谈笑间还有一对可人的小酒窝，像极了十年前的自己。
抬头的瞬间，王凯看到了大门口的秀芝，突然变得掬促起来。他和身边的女孩说了句话，女孩看了一眼秀芝就离开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秀芝看着女孩离去的背景，恨不得自己找个缝消失在王凯眼前。尽管出门前她精心捯饬了一翻，但身上过时的衣物，土气的发型，素面朝天的面容，连同整日操劳而日渐粗糙的双手……林林总总的细节都让她感觉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更与眼前这个成熟俊朗的男人相隔万里。
“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王凯平淡地话语中夹杂着些许埋怨。
“没事，只想看看你好不好，过年你也没回来，孩子和爸妈都很想念你。”秀芝从里到外满溢而出的不自信让她不敢直视王凯，说话间将头扭向别处。她将所有人的思念都带给了王凯，唯独略过了自己的。
王凯带她出去吃了杭州小笼包，说要带她去西湖转转，秀芝拒绝了。她说：“儿子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她得赶回去了。”
王凯没有过多的挽留，送她去了车站。转身离开的瞬间，秀芝胸口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想问王凯那个女孩是谁，问题在她脑海里打了无数个来回，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想给王凯增添烦恼，更不想让他厌恶自己。于是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带着真相，带着锥心的伤痛。
05
“妈妈，快来看，看我堆得雪人”儿子闯进来拽着她走出了院里。
院里堆起了三个雪人，两大一小，儿子说是爸爸妈妈和自己。秀芝跑回屋拿了条红围巾将三个雪人连在了一起。
“妈妈，今年爸爸会回来吧？到时候我们就像雪人一样团圆了。”儿子开心地说。
“会的，孩子。咱们一起等爸爸回家过年。”
年三十晚上，秀芝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年夜饭。在院子里放鞭炮的儿子，兴冲冲跑进门：“妈妈，爸爸回来了，回来了……”
秀芝转身间，王凯已走进门。他显得很憔悴，胡子碎碎渣渣爬满了嘴角，手里提着两支大皮箱。看着眼前忙碌的秀芝，看着客厅里看电视的父母，看着开心的儿子，王凯一把把秀芝拥进怀里。
“我被人骗了，公司没了。”王凯说话间言语哽咽。
“没关系，我们一直在等你回家。回家就好。”听到秀芝的话，王凯眼眶湿了。失败的痛苦一直折磨着他，公司没了，那个女孩也离开了他，回到家才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秀芝张罗了满满一大桌年夜饭，一家老小围着团圆桌坐了一圈，吃着饭，看着电视。秀芝的脸上泛着红光，透着幸福的气息，王凯意料之外的回归让她失落的心重新复活了。
雪又开始下了，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秀芝家的小院里有三个身影，三个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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