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杜康酒,就想起了我的第一次醉酒,就想起了他,想起了我快乐又痛楚的青春。
刚上大一的第二个周末,同宿舍的姐妹们有的去图书馆了,有的去找老乡了,有的去约会了,只剩下孤寂的我,一个人在空空的宿舍。我的那个他宁愿泡在图书馆也不愿来和我约会吗?还是他现在正和那个丰满的女孩在杨柳依依的人工湖边散步?而我,就像歌词里写的“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从来没有感动过。”我平生第一次突然想喝酒,人家都说想借酒消愁,不知酒是不是真的能帮人解去无尽的忧愁?于是,我跑去外面买了一瓶家乡的杜康酒,就让它今晚来陪伴我吧。
一口酒下肚,从喉咙到食管再到胃这条线顿时热辣辣的,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我和他青涩的初恋时光(现在想来那都算不上是恋爱吧)。初三那年,他复读,正好和新生的我一个班。每次考试不是他第一就是我第一,我俩你追我赶较上了劲。较劲的过程中,彼此产生了朦胧的好感,虽然我们谁都没有表达过什么,承诺过什么,但彼此热辣辣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咕咚咕咚”,又喝下两口,就着酒继续在往事里游走。后来在高中我们有幸又被分在了一个班,他仍学习好,活泼好动,又是文体委员,虽然都能看出我和他不像是普通同学关系,但许多女生都明里暗里喜欢他,尤其是坐在他后面的那个丰满成熟的女生,要命的是,他也明显喜欢那个女生!
想到多少次下课他和那女生嬉戏打闹的情景,心里酸酸的,“咚咚咚”对瓶又吹几口,我的痛苦,即使亲人们也不能替我分担半点,家乡的酒啊,你要是能让我忘了他,或者选择性的失忆该有多好啊。从那些打闹的课间开始,我患得患失,怕失去他,整天郁郁寡欢,也越来越没心思学习,成绩一点点地下滑,我却无能为力……他觉察到了我的异常,有一天,他跟我解释说,那女生没了母亲很可怜,当班长的多照顾一下是应该的,我连忙说:“没事没事。”
到了高三要分班,他报了理科,明知自己理科不行的我也报了理科,仍和他一班。他在理科班如鱼得水,成绩数一数二,我本来就偏科,再加上没心思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差距越大,我就越自卑,越自卑就越怕失去他,就越喜欢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他的笑容(即使是对别人笑)令我陶醉不已,他对我少有的含情脉脉的眼神,摄我魂魄,他略表情谊的话语让我欣喜若狂。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哪怕是上课时傻傻看着他的背影,也能让我心跳加快,满心幸福。若哪节课没看到他,我心神不宁,几欲崩溃。只要能看到他,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甚至想,要是在旧社会我愿意做服侍他洗脚的粗使丫鬟。慢慢地,我把自己变成了地上的一粒尘埃,他也习惯了高高在上,我须仰视才能和他说话。所有这一切,只要能留住他,我心甘情愿。
又喝下一口,感觉耳热脸烫。那一年他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让我特别扎心的是,报了文科的那个女生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而我,考了一所三流大学,我没去上,而是选择了复读,对他无穷无尽的思念成了我全力以赴学习的动力。终于,第二年我也考上了他那所大学。我激动万分,他无动于衷,我早已习惯他的冷淡了。我复读那年他只给我写了两封薄薄的信,只有喊口号鼓励的话,没有一字提及感情。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进我上了锁的小木箱里珍藏,他是我心中的神,只要他高兴我怎么都行。
大学新生报道那天,他去接的我;第一个周末,他陪的我,我们围着学校的人工湖闲转,客客气气说话,安安静静看景,即使他常常心不在焉,我也不在乎。我甚至都已经猜出并已准备接受那个丰满女孩成了他新女友的事实,但只要他现在,现在这一刻是陪着我的,我就是高兴的、心满意足的。我曾经心里无数次地骂自己不自尊、下贱,无数次用手狠命地揪扯自己的头发,无数次使劲地把头往墙上撞,没用,没用,通通没用!我就是这样病态地、固执地爱着他。
此时,头有点晕,但脑子却异常清醒,想从凳子上站起来,腿脚僵直,竟然不听使唤,差点跌倒!亏得有人及时扶住了我,泪眼朦胧中,那人夺去了我手中紧握的酒瓶,扶着我到床上躺下。刚躺下,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哇哇”地吐了起来,直吐得鼻涕眼泪横流……吐完了,舒服多了,那人也处理好了呕吐物,并帮我轻轻地擦去了眼泪和鼻涕。我看清了,竟然是他,我朝思暮想的他,他竟然也可以为我擦眼泪,他竟然也可以对我这么温柔!我想说些感激的话,但酒精不让嘴听我的,我嘴角动了几下便放弃了。
他叹了一口气,心疼地看着我说:“你何必这样折磨、委屈自己呢?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觉得这段感情再这样拖下去对谁都是伤害,特别是对你。我本来是不忍心说出口的,但看见你这样痛苦,所以我想,长痛不如短痛,那就今晚,今晚我不再回避这段感情、这种畸形的恋爱状态,想好好跟你谈谈。”我像是一个有罪的人在紧张地等待着法官的宣判,又像是一只被捆绑结实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却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他接着说:“我们的性格不和,对我来说,你越来越内向了,甚至都到了没法交流的地步;你的爱太卑微了,这也渐渐成了我的一个沉重负担,不对等的爱怎么会幸福呢?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始终如一的感情我很感动,但我俩真的不合适……”
巨大的悲痛向我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一时不知所措,只看见他的嘴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久,我慢慢缓过劲来,无论我有多害怕,无论我怎么骗自己,这一刻到来了,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这也是自己早就料到的结局,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不同罢了。泪雨滂沱中,我努力给他挤出一个笑脸,艰难地习惯性说了句在他面前说得最多的那句话“没事没事”,然后转头睡去……
许多年过去了,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只是每逢过年回老家,看到家家户户都精心准备了招待客人的杜康酒,才会想起我的第一次醉酒,才会想起他,想起我那迷茫而无助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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