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钟”是我在直播间里遇到的第一位听众——一看名字就知道,是《盗墓笔记》的书迷。她是九九年生人,家在秦皇岛,兴趣爱好是做甜点,梦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蛋糕店。
“小主钟”叫我哥哥,哥哥就哥哥吧,好歹也是同辈,比什么“叔叔”强点儿。我是九十年代的头,她是九十年代的尾,若是非要算起来,那都属于九零后。先是哥哥哥哥地叫,叫得我心里发腻——不愧是爱做甜点的人,嘴上也是一样甜。那时候我总疑心她要给我推销茶叶什么的,经常用那些推销的套路去调侃她,幸好,她不是来推销茶叶的。可是事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然,这是对她自己而言。
有一天我问到职业,她说自己得了哮喘,只能在家养病。据说是去年十一月份在南京亲戚家做客的时候突然发病,当时是午夜十二点,病情很急,甚至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是肺部吸不到氧气。”她说从此把生死看淡,把感情看淡,对生活不再热情了。为此我说了一大堆的安慰话,在直播间里我很少那么正经。我问她平时有没有什么禁忌,她说刺激性的气味不能闻,刺激性的食物不能吃,不能接触过敏原,不能过度劳累,我一听,这不完犊子了么?可是嘴上轻描淡写,往乐观的地方说开了。不仅如此,她还告诉我说自己患过焦虑症和抑郁症。如此地多病多痛,多灾多难,使我疲于言表,我知道这些病不是几句安慰话就能治好的,只能默默地听着。那时候直播间没什么人,她就一直那么说着。
后来直播间里逐渐变得热闹了一些,她来的次数也就少了一些。她每次不是来了就走就是一言不发,偶尔对我说几句话,总是气鼓鼓的样子,而对除我以外的人格外排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好像我这个哥哥应该只属于她一个人,不应该再和别人多说话,然而这一点是我没有办法做到的。
类似的情形持续了许多天——进进出出,没有人的时候和我说上几句,有人来了转身就走。这样古怪的行为使我无可奈何,也使我力不从心,我本身就不是一个救世主。
有一次直播间里没有人,她和我说起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酗酒,暴躁,蛮不讲理,家里人对他深恶痛绝。她说自己之所以会患上焦虑症和抑郁症就是拜她父亲所赐,她说父亲在她的病床上发牢骚,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她说等到自己的病情稳定了,一定要马上离开这个家。然而话还没有说完,有人进来了,她的倾诉戛然而止,随后不声不响地走掉,然而这是最后一次。
后来的某一天,我收到了她的留言,留言上依然叫我哥哥。她先是对我的这段时间的安慰表示了感谢——很长的一段话——接下来是送上祝福,最后便是道别。
从此,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以前遇到过一些人,莫名其妙地来,狂倒一堆情感垃圾,莫名其妙地走,似乎素不相识的人是随时可以成为一只垃圾桶的。我对这些人不讨厌,因为毫不在乎。但“小主钟”未必是那种随意倾倒垃圾的人,只是我不太明白她的某些“情结”,使她失望了。
我没有丝毫地表示,只留下这篇文,当做擦肩而过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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