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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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c休学在家，是因为抑郁症。
这让我联想到了一个画面。
一只孤独的蚂蚁惶恐不安的缓慢爬行着。这时一个人经过，抬起了脚。

C是我初中认识的朋友，我们的友谊持续好几年，我和她之间的友谊是属于细水长流型的。
她是一个孤独的人，虽然她不应该孤独。C其实比大多数姑娘要漂亮，她很白净，长的一副大眼睛高鼻梁，是讨人喜欢的面相。我很欣赏她，当然不是肤浅的欣赏，是因为她不仅耐看还聪明。

我第一次和她正式搭话是在体育课上，她站在操场上，体育老师让我们自由活动，那个时候的她比现在的她要敏感很多，记得那个时候班上有半数的同学对她很不友好。C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外，像一只离群的鸟。

“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玩，女生不是应该喜欢跳皮筋的吗”
我很自然的站在她身边，朝她一笑。
“管你什么事”
C冷着脸。

“你不要理她，她这里有毛病”在一边打篮球的同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们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C转头看向那个同学，什么也没有说。
她很平静的抢过我手里的水，泼了那个同学一脸。
结果，C遭到了一群人的数落。她红着眼睛，跑回了教室。

在班上我是为数不多不知道C过去的人，这个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是一个小学毕业的，刚开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所以我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拼命的博得同学的喜欢，我扮演一个小丑。

上课的时候常常故意引得全班哄堂大笑，故意挑逗女生，说话幽默，时不时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傻瓜。

有一次我假装摔倒，班上的同学哈哈大笑。我一抬头正好对上C的目光。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时刻，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当然现实没有电影里浪漫，虽然那天的阳光是刚刚好，刚刚好让她的脸看起来柔美的像一副画。

“快看，他在偷看神经病的裙子”

“哎呦”
我假装在起身的时候撞到C的桌子。

“你就不能真实一点吗”

C是第一个看穿我的人，我没有因此惶恐不安。

我和C成为朋友是在十四岁的暑假，那个时候我骑车去画室画画，路过书店的时候正巧看见C看书的侧脸。

C，真的很可爱。齐耳朵的短发微微翘起，睫毛很长，我最喜欢的是她的嘴唇，樱花般的颜色，画画的时我最喜欢用的颜色。

“你看什么书”
c吃了一惊。
“我是你同学，你可以叫我橙子”
“我知道你是谁”
她合上书。
“你喜欢看日本文学”
“有什么奇怪的吗”她的敏感的睁大双眼。
“没有什么，我以为大家都爱看动漫”
“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她将书放回书架上。
“有没有空，要不要跟我去画室看看”
“为什么”
“因为我也喜欢三岛由纪夫”

画室没有同校的人，c很受欢迎，她成了我们的模特。
我喜欢C，她是一个好模特，只要有书看，她可以一动不动一个小时。
我们那里的夏天很热，那天空调坏了，整个画室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汗味。C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她坐在椅子上，我们正在画速写。
我不定位，喜欢随意的画，因为我想先画最好的部分。
“成灵修你怎么光画人家姑娘的腿啊”一边大我三岁的学长大声的说，这一声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去你的”我用速写本狠狠的拍了学长的头。
这个时候C突然哭了，莫名其妙的哭了。

我想起班上同学给我讲的事情。
原来C的腿以前是有问题的，她有点小儿麻痹症，在上幼儿园的时候非常严重，她为此经常被人欺负，久而久之她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因为沉默所以令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直到小学三年级的一天，音乐课上老师教大家跳舞，C站着不动，我想那个时候的她应该像只孤独的丑小鸭，困在一堆自以为是的鸭子中间。
教音乐课的老师是个漂亮但刻薄的女人，她看着C不动，挂着阴阳怪气的笑脸对她说。
“腿残了手还断了吗，小心到时候手也坏了”
c积攒了几年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她狠狠的甩了老师一巴掌。
因为这一巴掌，她成了全校有名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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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画你退是因为我习惯从好看的地方开始画”
回家的路上我推着车，看向一边。
“你觉得我的腿好看”
“你有洛丽塔的小腿，这是令人犯罪的”
“我不喜欢那本书”C说。
“那一起去我家看电影吧”我说。

我和C的友谊从库布里克开始。我喜欢那一版的洛丽塔。九十年代的那版太像妖精了。

我和C的流言开始在班上传开。
到了最后，班主任都知道了，结果是我们被请家长。
后来要中考了，C的成绩比我好，去了好班，我成绩平平还在原来的班上。
十五岁那年我和她上了不一样的高中。
但，我们还是朋友。

高一的时候我谈了第一个女朋友，她是一个长发的女孩，比C开朗的多，是人人都会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她的原因很单纯，我觉得她像小说里的女孩，精致文艺，她也喜欢读书，她喜欢玛格丽特杜拉斯。
我和C一直在保持通信。
C去了最好的班级，她学理科，我读文科。
C将来要当医生，我说自己将来要成为画家。
有一天女朋友知道了C的存在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要欺骗她。
我笑笑。
后来我们分手了。

高三的时候我又谈了一个女朋友，这个女孩有一头短发，是一个张扬的女孩，喜欢抽烟，喜欢半夜翻墙去夜店。
我们都是艺考生。我喜欢她的理由也很单纯，她像带刺的玫瑰。
我和C的联系比以前少了很多。基本上只有在节假日时才问候一下。高三基本上没有见过面，虽然我们还在同一个城市里。
后来我听同学说她病了。
是抑郁症。

高考结束，我和女朋友分手。
填志愿的时候我选择和她不一样的学校，因为C要去另一个地方。
在分手之前我们大吵了一架。
“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她说的没有错，我其实对所有人都不上心。
高三的暑假，C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嘲笑了她一顿，她挂断了电话。
“我以为上初中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流言是真的”

我有一个秘密，我是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这个秘密只有C知道。
那天她和我回家。
“你家怎么这么乱”C问。
“因为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就跟人跑了”我说。
“噢”
然后c开始帮我整理家务。

我家很大，却空荡荡的，巨大的落地窗在下午的时候有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整个房间会变得非常温暖，这种色调给人安全感，我幻想这是妈妈的怀抱。
C整理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贤惠，她是那种安安静静的女孩，虽然时不时会给你猝不及防的惊吓，但我喜欢那种样子，像大海。
“我从开学的时候就注意过你”我说。
“我也是，当然你那么喜欢引人注目，没有人会不注意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因为你也很孤独”C一针见血。
人会因为孤独变得喜欢伪装，变得敏感，变得与众不同。因为与众不同所以才会离群索居。
“我一直不相信人是社会性的动物”
“我不赞同”C反驳。
“如果是这样，人就不会拼命寻找同伴，书就是最好的证明，就算时间将自己抹去，那些书写者也希望思想可以代替自己找到一个知己”
“你真的和一般的女生不一样”
“因为我有一个孤独的童年”

我在大学宿舍里养了一群蚂蚁。
每天我都会定时观察他们。
其实蚂蚁比我们想象中的有力量，假如蚂蚁和人一般大，也许统治世界的就不是人类。我相信食物链顶端的物种绝对不会是人类。

蚂蚁是社会性动物，他们的阶级属性比人类还强，我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在这一群蚂蚁里，一定也有一只异类，他说不定会思考自己的价值。

C告诉我她休学了，因为的她抑郁症越来越严重。
“我以为自己可以，但是，我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橙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用，我每天都会梦见过去他们欺负我的场景，最可怕的是，我在人群外，看见了你”

我害怕见到她了。

C在我生日那天勇敢的来找我，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见她了。最近一次见她还是在高考后的那个暑假。

C说，自己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两年没有见面，C变得愈发苍白了，她将自己的头发留至腰间。
“你可不可以陪我”她说。

我推了C一下。
“我不喜欢这样”
C失落的笑笑。
“你就是觉得我带不出去，你喜欢光彩照人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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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了的蚂蚁突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我为了纪念他们就为他们画了一张画，一个苍白的女孩身上爬满了蚂蚁。

后来这幅画得了大奖，我也因为这副画认识新的女人。

我是一个滥情的人。

这个女人比我大六岁，她是一个画廊老板。

我管她叫情人，因为她有家庭。

这将这件事告诉了C,，她的反应很冷淡，她说我是一个胆小的人，爱逃避现实。

我喜欢这个女人的理由更单纯直接，她像我的母亲。我渴望得到母爱。

这段恋情注定是脆弱短暂的，她的丈夫最终发现，我说

“要不要逃跑看看”

“你以为这是电影啊”她倚在门上，披散着头发，穿着我的衣服，妩媚的不像话。

“我妈就跑了”说着我狠狠的吻了她。

后来C与我彻底断绝了联系，我们找不到彼此。

有一天我路过书店看见一个女人很像C,我站在书店外，一直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抬起头，看见我先是怀疑，然后是惊讶。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

“橙子是你啊”

她走出书店，因为不小心将书也带了出来，结果导致警报响了，她尴尬的朝我笑笑，然后轻轻松松的解决了麻烦。

“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我如实回答。

“我本来是在看源氏物语的，结果一抬头见看见了你，几年没见，你比以前更帅气了”
她和从前一样开朗漂亮，并且愈发成熟了。

“你过的好吗”我问。
她点点头。
“她呢”
“谁”
“那个女孩”
“我们没怎么联系了”
“噢，我以为你喜欢她呢”
我摇摇头。
“我不相信”

今年的圣诞节，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突然感觉脚上有点痒，是一只蚂蚁。
工作之后我又开始养蚂蚁了。
这只蚂蚁离开了蚁群爬到我的脚上。
我想起一个女孩。

“你还好吗”
“好”
电话那头C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我们都是孤独的蚂蚁，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