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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千万朵琼花同时在空中绽放，又飘然降临人间，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压枝头，未央宫的寒梅开得正好。北风骤起，花枝摇动，少女伸出手，接下一捧掉落的梅花雪。
“阿琛。”
上官琛回首，瞧见了风雪中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他没有撑伞，身边也无侍从，只身一人立于天地间。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他的肩头，几乎染白了黑色裘衣。
“陛下。”上官琛屈膝一礼，又道：“陛下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许你赏梅，却不许我赏雪吗？”刘弗陵走近上官琛，眼里带着笑意。
“陛下知道妾指的不是这个。”上官琛举高自己的伞，替他遮了大半的风雪，但仍旧放心不下，犹豫着碰了下他的手，所幸并不算凉，她稍稍松了口气。
刘弗陵知她在想些什么，安慰她道：“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我好了许多。”
“好到可以顶风冒雪了吗？”
上官琛隐含怒气的质问反倒让刘弗陵心口一暖。那年，她大哭一场后就变了许多，即便是上官桀自食恶果，即便是霍光授意灭族，可那封诏书是他下的。元凤政变后，他们之间终究有了隔阂，好在，她还是关心他的。
“长安许久没有下雪了，我想亲身感受一番，这苍茫的世间。”
雪依然在下，刘弗陵抬起头，目光透过漫天飞絮，望向了更远的地方，他依稀看见了，长安的城门，阳关的烽燧，楼兰的孔雀河……他张开手，等着一片琼花飘落。
“陛下，该回去了。”上官琛看雪越下越大，不由劝道。
刘弗陵收回思绪，说：“好。”
椒房殿。①
帝后回到殿中，宫女连忙上前脱下他们的裘衣，又奉上了热汤。
“方才赏了场雪，倒是差点忘了。”
上官琛眨眨眼，听刘弗陵继续说。
“此次平乐监出使西域，带回两块成色极佳的于阗②玉。”刘弗陵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木匣，递给上官琛。
上官琛打开来，发现匣中躺着两枚掌心大小的玉雕——白玉橐驼和墨玉天马。橐驼白中泛青，温润细腻，宛如羊脂。天马墨色浓郁，乍看像是黑石，上官琛拿起细瞧了下，才发现它纹理细致，光泽通透，是难得的好玉。
“好看吗？”
上官琛点点头，说：“于阗美玉名不虚传。”
刘弗陵笑：“那便赠与阿琛了。”
上官琛拜谢，刘弗陵本想说他们之间不必如此多礼，张了张口，说出的话却是“你喜欢就好。”
这雪连着下了几天，直到正月初一，天才开始放晴。自从武帝改历，以正月为岁首，大朝会的日期就定在了正月初一，可以说，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天方破晓，文武百官已在礼官的引领下依次迈进宫门。未央宫内各色旗帜飘扬，兵卫列队而立，人数比以往更多，个个神情肃穆。听见礼官传言“趋！”，百官立即加快脚步，整个队伍有序前行。
这一天，刘弗陵头戴冕冠③，前后垂有十二冕旒，他身着玄色上衣、朱色下裳，衣裳均绘有日月、星辰、群山等十二章纹，腰间系着蔽膝、佩绶，穿戴极为隆重。钟鼓乐声中，刘弗陵在寺人的簇拥下登临前殿，宣见百官，初现天子威仪。
前殿里，济济一堂，自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官员依次上前，向天子祝贺献礼。官员朝贺后，属国使臣依次入朝纳贡，其中包括南蛮、西羌，东北的貊族以及西域的胡族。之后，各郡计吏④朝见天子，汇报地方事宜。朝贺礼毕，天子赐酒，群臣上寿，盛况空前。
这是元凤四年的正月，中兴之世的帷幕已经拉开，那么此时，距离四夷宾服、万国来朝的时代，还有多远呢？
刘弗陵端起酒爵，一饮而尽。
注：
①椒房殿：汉代皇后的寝殿，墙壁皆涂以椒粉，芳香扑鼻，不仅可以取暖，还因为椒者多籽，取其“多子”之意。
②于阗：即和田。
③冕冠：冕冠是帝王、公卿等参加重要典礼时所戴的等级最高的礼冠。帝王的冕旒有十二条。
④计吏：州郡掌簿籍并负责上计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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