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有否朋友和我一樣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其實,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之前,還問過自己一個問題:琴為何物?
傳說,琴為伏羲所作,又曰神農所作、黃帝所作、帝堯所作;隨後,帝舜定五弦,周文王增一(文)弦,周武王又增一(武)弦,而為七弦,至此,大略為今日所見之琴之模樣。簡而言之,琴的誕生、成型均與“聖人”有關,而被許為“聖人之器”。而琴一般都長約三尺六寸五分(大約為120-125公分),據說是象徵一年365天(一說象徵周天365度),似乎就更顯神秘——在今人眼中,有一種居廟堂之高的感覺。它是一件樂器,但決不是一件普通的樂器。
細說起來,琴確實不是一件普通的樂器,而是一件孤獨的樂器。如果說琴果真為“聖人之器”,那應該是為排遣聖人之孤獨而制,而非什麼“以通神明之德,合天人之和”。這些不過是後人的附會。完全可以想像,即使身為聖人,或一族、一朝之領袖,也如常人,必定也有煩悶、不快與寂寞的時候(如文王被拘羑里),但是,他們的身份又不允許採用尋常的方式,像什麼酒吧啦、歌廳啦,只能是一種非常個人化的、優雅的方式,於是乎想起“(曾)見鳳集於桐,乃象其形”,削桐“制以為琴”。自此,聖人的孤獨也就有了一種緩解的方法——而這,也可謂“琴”居“君子四藝”之首的原因。
在儒家最為重要的兩部經典《中庸》與《大學》中,都特別強調“君子慎獨”。其中,《中庸》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而《大學》則說的更為仔細,云:“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於是乎,曾經的“聖人之器”——“琴”就成了聖人的擁躉——君子們最好的獨處方式(成為“君子之器”)——足夠雅,而且表現力極其豐富,與君子們相得益彰。至於知不知音無所謂。曲高和寡本是一種常態,何況原本就不需要聽眾。
換句話說,琴本為自己而彈(伯牙遇子期純屬意外)。它的產生固然與聖人有關,卻一點也不神秘。今人將之神秘化,乃至神聖化,都是嚴重的誤讀。儘管它已然成為中國文化的符號之一,也不代表不可親近、遙不可及。
恰恰相反,“琴”其實最講求生活化——這從它的體型即可知——大小適中,使用與攜帶都非常方便,跋山涉水也無影響,可操於庭院廟堂,亦可操于山谷水濱。今時琴之式微,並非因為琴之難學、難懂、不適合現代生活節奏(這些都是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幾可忽略不計),而是因為今人少講求“慎獨”,故而琴也就不再作為一種獨處(自處)的方式了。說得更明白一些是中國的君子日漸稀少,所以琴也就逐漸被冷落了。
即便不冷落,卻也不無擔憂——授琴者無幽蘭之風,習琴者有歐鷺之機,琴還是琴麼?這樣的琴若為知音而彈,知音會如子期一樣欣喜嗎?想來必定搖頭不已,洗耳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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