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围巾

衣架上挂着一条红围巾。

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对毛羊羊说：“这是从前有一位阿姨给你爸爸织的。那个阿姨很想和你爸爸结婚，可是他们没结成。”

毛羊羊叹了口气：“这个爸爸呀，他还想和谁结婚？”

毛羊羊总是这样，把她爸爸管得很严。包括她爸爸在喜马拉雅上听一位女主播读古诗文，欣赏得不得了，毛羊羊也会小眉头一皱，责问爸爸说：“难道你想和这个阿姨结婚吗？”

作为妈妈的我，这时都会悠然地在一边歇着——历史清白人士是不需要拷问的。

曾经在国图典藏部充当一枚小小实习生的时候，馆员前辈午休时和我聊天，开玩笑说：“你这样的小姑娘，将来找老公一定要找个潜力股啊。”

我都不知道潜力股是什么。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芭比公主电影里的情怀：尊贵的公主也可以和清贫的拉丁文老师结婚，国王也可以迎娶一文不名的裁缝姑娘。

所以自己选择结婚对象的时候，真的让父母失望了，确实很抱歉。毛羊羊的爸爸那时没有任何光环。母上提醒我：切忌感情用事。但我该怎么解释呢？我的决定并不是出于感情——事实是，看到毛羊羊的爸爸，我觉得就应该嫁给他，这是任务。这个理由，自己都觉得很难理解。

毛羊羊悠长的寒假开始以来，跟着她看了吉卜力工作室的不少动画电影。今天看的是《听见涛声》，有一个地方很受启发：是什么让一个人真正选择另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人生伴侣？

是因为对方漂亮吗？有财富吗？或者其他好处？或者反过来说，是因为对方缺少什么、让你产生保护欲或救助欲？

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你们能接受彼此最真实的状态。就像《听见涛声》里的少女和少年，她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障碍地说出自己来例假肚子疼、说出虚荣的美梦被击碎以后感觉自己是多么可笑，他也可以毫不意外地应对这一切，仿佛早就知道会是如此。

红围巾的故事，我也全都知道。装满几箱子的书信，字迹陌生而娟秀，也全都好好地放在那里。佛法说，今生能相见的人，前生须有多少相互的忆念。是的，不知有多少相互的忆念，毛羊羊和她爸爸如今才能时时晃过我眼前。简单的家，每天一起吃的长素，各有缺点但是一起改正——就是这样了，此生需要答好的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