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道每个人老了都会这样吗?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固执到听不进也不在乎别人的劝告,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喜是悲?这是有主见的表现吗?我也会有出乎意料的抉择吗?
我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做为第八个来劝解秋阿姨不要离婚的人,我不得不承认,没必要再找第九个人了,因为当我们没完没了劝别人的时候,也许意味着有点介入太深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与乐、幸与不幸,不管是哪样,只要承受的人心甘情愿,或者满不在乎,旁人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秋阿姨的丈夫是我家远方亲戚,一个到老也倔得要命的退休工人。他在钢厂上了四十多年班,有一帮每个星期都要聚在一起喝两次酒而不醉不休的铁哥们工友。秋阿姨也退休了,她是老师,爱看书,现在迷上了工笔花鸟画,常去老年大学上课。
他俩给人感觉一文一武,正好可以互补。而现实中的两个人,一个过于火爆,一个优雅沉静,后者对前者根本不屑一顾。他们的价值观相差甚远,成为一种排斥的力量,又像刺猬似的,难以彼此接近。
磨合的结果是,他们为了孩子而冷淡处理彼此关系,这避免了频繁的争执,也冷却了应有的亲密。秋阿姨心中离婚的种子,大概就是那时候埋下的。他的丈夫可没想这么多。
现在两个孩子一个在国外,一个在省外,都已独立,老两口应当非常随心顺意。可谁也想不到的是,在这时候,秋阿姨提出来要和丈夫离婚。
秋阿姨的丈夫在退休前,一星期和工友们至少在外面吃两顿,退休后呢,他们吃的次数增多,又添加了新的活动内容,那就是打扑克。
开始的时候,不玩钱,谁输了往脸上贴纸条。后来觉得这么玩终归不过瘾,就来带钱的了。打扑克牌或者打麻将,带钱玩儿和不带钱玩是不一样的,有了输赢,大家才觉得带劲,当然也格外较真。
有时候,或者有些事,较真是对的,较真还是一种精神。但另外一些时候,较真就会出问题。果然,几个岁数都不小了的男人,因为牌技,因为一点钱,因为你长我短,面红耳赤地争执起来。
偏有那么一位,平常挺好的,没任何毛病,没吃过降压药,血糖也不高,情急之下,却昏倒在牌桌旁。众人吓坏了,赶紧抢救。大家七手八脚乱了套,幸亏还有人记得打110。
但是抢救三天,人没活过来。人家家属不干,向这些一起玩牌的牌友索赔。结果每个人都赔了一笔不菲的钱,才息事宁人了。
秋阿姨就此坚决不让她老伴打扑克了。可是老伴无事可做就发神经,在家里嗷嗷乱叫,也让人受不了。无奈之下,劝他多出去走走,散散心。这下,秋阿姨的丈夫又迷上了广场舞,天天像上班那样,除了下雨下雪和刮大风不去,其它时间一场不误,否则就跟吸毒中断,犯了毒瘾似的。
跳舞与其说要有天分,还不如说只要疯狂痴迷就够了。秋阿姨丈夫就是这样。
他结识了很多广场舞伙伴,其中一位女性跳得最好。后来他们开始跳交谊舞,他俩就固定下来了。熟悉起来配合才好。
秋阿姨第一次去看丈夫跳舞。看到了那一对对抬腿伸胳膊的男女,每个人都十分投入,乐在其中,忘乎所以。也许这样说不太精准,但有一点,他们尽情舞蹈、喜气洋洋,看起来充满感染力,可是秋阿姨却觉得俗不可耐。
跳交际舞,是要讲究服装得体的,言谈举止也要大方有气质。但是这一帮人,穿着十分不讲究,虽不是蓬头垢面,可也是拖拖拉拉,乱七八糟的样子,十分滑稽。
秋阿姨打定主意离婚这件事,是在心中早就准备好的。但今天看到这个场面,她更下定了决心。“一个人优雅地过日子,比两个人穷凑合强。”
这下可惊呆了周围的人。人们都奇怪,眼看着一辈子都过去了,还有啥离婚的必要。只有秋阿姨知道,明天即使是世界末日,今天她也要去办手续。她认为,自己该牺牲的都已经牺牲了。这牺牲不能没尽头。大家别误会,人不是牺牲到家,就变得伟大了。
还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关键是自己理解自己,自己从内心深处认可自己的抉择。别人又不能替你活着。
离婚趁早更好。不过只要活着,就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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