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早年台湾鳗鱼销售到日本的时候，因为保鲜技术尚未成熟，运送过程中死亡率偏高。后来有人便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在每只鳗鱼箱里放进一只梭子蟹，鳗鱼因为害怕梭子蟹攻击，一路上，不得不逼迫自己分分秒秒活在生死一线间的警戒状态里，于是抵达终点时，果然每条鳗鱼都还雄赳赳、活跳跳。

对北野武来说，母亲佐纪就是那只充满威胁的梭子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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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对北野武的印象还是处于《菊次郎的夏天》中那个猥琐搞笑，又对孩子怀有童真的爱的大叔形象。

以及《花火》中一言不合就踹人，与妻子合影却又羞涩摆开手的暴力柔情西先生。

我在想，是什么能让北野武掌控着这样矛盾的人物，跃然于他的摄影机下？

在他的自传《菊次郎与佐纪》里，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北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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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一次，一回到家，老妈迎面就说：“Hello, how are you ？”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默不作声，结果挨了一顿好打。

“你没去上课吧？！要说‘I am fine’，混蛋！”

1947年1月18日，北野武出生于东京。

当时日本经济处于高速发展初期，考上一个好的理工大学，习得一门工科技术被认为是当时步入社会的正道。

母亲佐纪的教育也是奉行“用教育斩断贫穷”的基本方针。

在这样的教育背景下，北野武的兄弟姐妹们都一一钻进了大学的窄门。

北野武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显得异常调皮。

也许是家中排行老四（父母次子夭亡，实际上作为老三）的缘故，在童年时期大哥大姐已找到工作，家中经济负担稍微轻松了些，幸运地躲过了贫穷。

“少年不知愁滋味”，年少的北野武不爱学习，喜欢打棒球。佐纪觉得他时间太多了，便给他报了英语补习班。调皮的北野武假装乖乖去上课，其实都跑到附近公园和朋友家玩去了，等时间差不多时再回家。

有一次回来佐纪抓着北野武问他：“Hello,how are you?”，北野武一时回答不出，结果挨了佐纪一顿好打。

他感到不寒而栗：“她是怎么知道这些英语的？不会跟美国大兵交往了吧？我的补习费不会是美国佬出的吧？”

其实是佐纪为了北野武硬学会了那几句。

这是北野武与佐纪的第一次较量。

2

哪里有你这样的蠢蛋？”

“啊？”

“欠了这么多房租，你以为还住得下去吗？”

“不，我想你肯定会叫我滚。”

我低头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因为房东很仁慈。”

“这就是你幼稚又愚蠢的地方。”

考上了大学的北野武为了摆脱母亲的掌控，决定搬出去住。

发现了偷偷在搬运行李的儿子，佐纪只丢下了一句：“绝对别给我回来！”然后就站在门口茫然地看着货车消失在视野中。

北野武以为开始了新的生活，刚开始还精神抖擞，没一会就连学校也不愿去了。每天陷入了自甘堕落的日子。

不知不觉房租也已经欠了半年，每天都只能偷偷摸摸爬窗进出，生怕被房东看见。

北野武觉得，他能拖欠房租半年，是因为房东心地善良的缘故。

直到有一天在被窝中被房东敲醒，才知道半年来的房租一直是母亲佐纪偷偷替他补交的。

就连当初他来到的这个地方，也是佐纪坐了出租车偷偷跟来找到的。

第二次较量，北野武也输了。

3

后来，我被警方逮捕时，她放话说：“要判刑的话，就判死刑吧！”发生摩托车意外时，她说“撞死就好了”，言语刻薄如昔。我很生气，打电话问她什么意思，她竟理直气壮地回答：“不那样说，世人不会罢休啊！”

出名之后的北野武经常被佐纪要去零花钱：“零用钱没了，给我二十万。”

这让北野武感到十分落寞，觉得母亲眼里只有钱。但在想到养育之恩后，还是托人将钱转交给他。

一直持续到佐纪住进轻井泽医院。佐纪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便让北野武的姐姐叫他过来医院探望。

去医院的路上北野武不断回忆起以往的事情。

刚红的时候北野武带给佐纪三十万块钱，被佐纪刻薄地嫌弃“就这么一点？”

结婚时，带老婆去见佐纪，被狠狠教训一顿，“你不认真一点不行呐，钱怎么样了？做艺人的，总有一天会过气，不好好存点钱不行。到时候来找我，我可是一毛钱都没有哦。”

临走还不忘吩咐：“以后每月给我送十万块来！”

闹女人问题时，佐纪也总是站在他老婆那边，“混蛋，让老婆哭，会遭老天惩罚。”另外又打电话给他老婆：“好啦，只要牢牢抓住重要部分就行了。”......

来到医院后，姐姐给了他一个奇怪的包裹，说是母亲佐纪交待给他的。

北野武感到很奇怪，一向嘴毒的他调侃道：“打算分遗物了吗？”

姐姐用不输佐纪的蛮力狠狠地敲了他的头。

回去路上北野武想起了这个小包裹，“不会是菊次郎的丁字裤吧？拿这个当纪念遗物太搞笑了吧。”

打开一看，竟然是用他的名字开的邮政存储存折！翻开来看，排列着遥远记忆中的数字：

  1976年4月x日300,000

  1976年7月x日200,000

  ......

北野武给她的钱，一毛也没花，全都存着。

这场最后的较量，北野武握着九成九的胜算，在最终回合，还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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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22日，北野佐纪女士去世。

追悼会上，北野武一直想着在媒体面前，怎么用笑话带过这件事，让人夸赞他不愧为搞笑艺人。

事实是他被娱乐记者耍了一套，旁边女记者故意装出哽咽的腔调。

北野武看到，才想着“这家伙干什么？”瞬间鼻头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地留了下来，放声痛哭。

北野武终究也赢不了自己的母亲佐纪。

男人不管多老，心里永远都隐藏着一个好奇，好动，对未知世界充满想象、欲望无穷的小孩；至于女人呢,不管年纪多小，心里都有一个巴不得全世界都能依照她规范的方式运转的妈妈藏在里头。

再厉害的男人都得乖乖认命：除非女人已经不在意或已然放弃了你，否则没有一个“小孩”可以逃离“妈妈”的掌心和眼睛，但是相应地，你也将得到她全部的爱和理解，以及永远不间断的关心。

我想，这也许就是北野武这样一个外表，言行都很man的男人身体里，却有一个调皮捣蛋、活泼过度随时可能闯祸的小孩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