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放在书桌上

      与某个人相遇在梦中重复地出现，记不清是谁，并没有清晰的面孔，是你吗？

        诗集放在书桌上，书面已呈现黄褐色，还有浅浅黑色的斑点。这本书被主人保存很久了，纸张开始起皱变脆，若大力一点随时断裂，霉味扑鼻而来。我小心奕奕捧在手上，很轻轻翻看卷首页，发黄的字迹依然可见："送给爱梦想的年轻人，一个老人赠"。

      “你看，就是这本吗?”

          "是这本，那是三十年前的事。”

          我俩都很轻声缓慢地说，这两个心事重重的人。

          天色变暗了，外面灰蒙，夜晚将临。无风，很静很静，徒儿变得沉默，也许在沉思，开始回忆他经历时代的点点滴滴的情节，那年是1992年，邓公南巡一系列的讲话，其实国家大事与他并没有什么联系，他关心在村口那个独居的老人陪他下几盘象棋。那天下了几盘棋后，他坐着水泥凳趴在水泥台上睡着。

        "我已是老人，没有什么可以送你，这本诗集送给你，小伙子。”

        “诗集有什么好，我都看不懂。”

          "只要你有幻想，你就是半个诗人，这本诗集是我写，我已停笔不寻求通过写诗再领悟什么。"他一再重复着，表情忧郁，眼晴低垂，尽管他小小的房间摆满书籍，床上的书凌乱放在床头。

        "你是诗人还是作家，那些书都不是你的名字。”

        "这本诗集一定要收下，年轻人，这些年我一直留心你，教你捉象棋和借书给你，而你捉棋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攻势，而是步步为营的守势，下棋从来没有悔棋，输就输，赢就赢，其实这几年你并没有什么进步，我十盘让你二盘，不然你没有兴趣陪我下棋，我看出你为人太老实，棋品就是人品。”

        徒儿无话，迟疑地望着老人

      "我老了，老了……。”

      老人轻轻地叹口气。

      “你说过了几次了。”

        “是吗？我没什么可说，看见你仿佛是我年轻的时候，老实又充满幻想，很多梦中的情节仿佛预感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常常问我梦中的事，梦见那个人离去，不久日子后真的发生，你感到非常害怕，我说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也会习惯。”

      他一生未娶，有时兴致勃勃谈起性事，总带有脏话，一点儿不像读书人。也许，他对某段情某个人念念不忘，也许那本诗集写给心上人的诗来归纳成集。

        他总是跟自己过不去，看似隐居都不能安抚内心，也许这就是我们相似的地方。

        有时，提起一个人，满怀深情又摇头叹气，他完全受那个人控制，仿佛是小孩子，有时我都感害怕而慌忙离开。

        风起，带来陈旧的气息，夜色中隐隐约约出现老人的身影，风烛残年摇曳

        我小心翻开第二页，写着“献给我最爱的人"。我想，这大概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最后最好的定论。

        突然一阵怪风，书从我的手上吹走，吹上天空，零零碎碎的纸屑纷纷落地，落地后变成一朵朵桃花，粉红粉红。

《此人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