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人生第一次背起小书包,忸忸怩怩的走进了学堂了。
彼时正好七岁,还是个金色的秋天,秋风正在把夏天的酷热一点点赶起,虽然比炎炎的盛夏凉爽了些,不过,当我被老师领到预先编好的座位上时,脑门上还是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我把背包从肩上取下放在桌子上,一不小心撞到某件东西,只听得一声厉声娇叱:讨厌,你撞倒我了,就不会轻点儿呀?
我这才转头看去,是一个小女孩,梳着羊角辫,正歪着脑袋看我。她穿着白底细花的边衣裙,脸蛋儿雪白,衬托着她那黑眼睛愈发油亮,乌密的眼睫毛还一眨一眨的,眼光是明显的厌恶,还皱起了好看的柳叶眉。
我的脸有点发热。也不敢吱声,只是小心翼翼缩着身子,把书包挪得离她远一点,慢慢把脑袋贴向书包,就那么失神茫然无措盯着前方看,也不知看什么,反正眼睛的光也聚焦不到什么地方。因为,她那种表情,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特讨人厌烦,感到一种十足的自卑。
在家里是老大,在家里,从来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想干什么就是什么,父亲曾有次开玩笑说,我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上天去摘。有时夜晚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看着满满的挂在湛蓝天空上的圆月,幻想着如果父亲把它摘下来,我该把它怎样存放着才能不致于被别人偷走。
所以,在家里我就是黑老大,不过,一旦出外,就变得胆小如鼠了。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且,还特别害羞,别人如果夸奖我几句,就很热辣辣了小脸蛋。如果同别的男女小孩玩儿时,如果他们装神扮鬼吓唬我,准让我骇得魂飞魄散,会拼了小命鬼哭狼嚎,只到他们都把我转起来,一齐哄说,别哭,别哭,就是那些神鬼们来了,也有我们呐。
如此以来,我在家里又得到了一个外号,叫做”门里猴“——意思就是只会在家里折腾,一到外面就蔫了。
此时,我这个门里猴想着心思,不防这小女孩拿胳膊肘拐了我两拐,冷笑道:”想什么呐?“
我把屁股往这边挪了挪,离她远点儿,刚才我就意识到,她不是个善茬,对这样的小女孩儿,我得防着点儿。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春天,我与一群男女孩子们聚会玩打仗游戏时,男孩一队,女孩一队,比赛斗鸡,就是左腿站立,把右腿曲起来成一个拐子,膝盖头就是拐角,与另一个同样的姿式的女孩拿拐角互相撞击,我拉开架势,跳跳蹦蹦地上前去撞那个女孩,她也架着腿向我奔来,我们就那样你撞我一下,我怼你一下,几个回合下来,我看她气力不吱,趁她再次冲上来的当口儿,把拐角避开她的拐角,略偏向一旁,侧面向她的大腿顶去,力度是非常大的,我的意思就得把撞倒——倒地是完全的大败呢。
果然,她像棵小树一样倒了下去,我放下架得有些酸痛的右腿,站在那里禁不住呵呵直笑,周围也响起一片喝采声。我正得意,冷不防这女孩儿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手上捏着一块土坷垃,冲上来就往我脑门上拍,一边拍,一边还嘴里气愤道:”叫你不守规矩,叫你不守规矩。“
我嚎叫着抱头鼠蹿,那脑门子嗡嗡的。的确,赢得了这场斗鸡胜利,是我犯规了,比赛规定,是只能拐角撞拐角,而我拿拐角撞了她的大腿,那肯定算犯规。
不过,就算如此,也犯不着拿坷垃砸别人的脑门啊,那会出人命的。事后,我惶恐了几天,头上也起了几个大胞,又痒又疼,算是吃了个大亏。从此,在心里存下了阴影——那就是,再遇到那些火爆性子的女孩,绕道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但恰恰躲不掉,天老爷,我怎么会编到跟这样的女孩儿一个书桌?
很明显,她今后就是我的同桌了,看她那样子,看刚才她那样子,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股逼人的怒气迎面撞来,断断不是个善茬,这可如何是好,以后可怎么办呐?我有些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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