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
南二环,天隆酒店游泳馆。不是标准的游泳池,可能是刚换过水吧,暖暖的阳光透过顶上玻璃照射进来,水波荡漾,清澈透明,好一池碧波荡漾的,清澈见底的水!
宋总游了几个来回,清澈的池水随着身体波动,浑身感到无比舒适,宋总感受着那种水波的灵动,随心所欲地支配着自己的身体。宋总爬上岸来,坐在池边椅子上的徐总忙递过一支雪茄,说:“这个是多米尼加的,听说比古巴的还好。”宋总接过来看了一下,撇在桌上,拿起放在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说:“人家都是来锻炼的,你在这抽雪茄呀,这不好吧!哎,徐总,你咋不游呢?”
徐总扭头看了看坐在池边的两个泳装女郎,说我等会,不急。宋总笑了笑没吭声。徐总接着对宋总说:“最近咋不见你们公司那个李小琳了?以前不是一直由她负责我这块的嘛,后来那个范明说他接手,对我态度还不好。”徐总有些不满。宋总看了徐总一眼,说:“哦,那个女娃脚崴了,回家休息呢,咋了,你还对她有啥想法?”徐总猥琐的笑着压低声音凑过来说:“哎,老宋,你有没有把那个女娃那啥了?”宋总很是不屑的说:“切,都跟你一样,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徐总不以为然,直起身子大咧咧的说:“对,我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那范明也差不多,我一提李小琳就像蝎子把他球蛰了,对我态度差得很。。。。。。”宋总皱着眉头打断徐总:“徐总,你咋说话这么粗,能说点正事不?”徐总一听倒来了精神,说:“哎,宋总,问你个正事,高新那有个做药的叫刘大头你认识不?”
宋总波澜不惊的轻声说嗯,咋了。“刘大头最近新上了几个产品卖的都不错,还有东北的那个田二,做得挺大的,听刘大头说他们的文案都是个姓秦的小伙做的,你认不认得?”徐总接着说。宋总一听心里一紧,含糊地答道哪个公司的,不知道么,徐总说:“你打听打听,把那个小伙挖过来,我正准备上新产品呢。”宋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那你让刘大头给你把那小伙介绍下不就完了吗。徐总愤愤地说:“狗日滴不说么,还保密呢,有啥么还保密呢!”徐总突然觉得话说的不对,有些尴尬地连忙对宋总说:“当然,咱们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你别多想啊。”宋总淡然一笑,说我没多想,是你想多了吧,我再游几圈,说完起身跳下池去,留下徐总一人还在池边尴尬的笑着。
池里的人并不多,水波在阳光下静静荡漾,宋总却突然觉得水好凉,一股寒意从头渗到脚,身体浸入水中,立刻皮肤上的毛孔急速收缩,变成了一个个的小凸起。宋总用蛙泳的姿势缓缓的向对岸游去,在水中宋总觉得自己很孤独,冰冷的池水让宋总有一种无助的感觉,该死的游泳眼镜又起雾了,对面原本清晰的池岸渐渐模糊起来,宋总一时没留神,一口气没换好,美美呛了一大口水,顿时呛得晕头转向,宋总挣扎着游到岸边,感觉心里憋得慌,趴在泳池边上半天回不过神。
宋总缓了缓劲,直接从深水区爬上岸,跟正在抽着多米尼加雪茄看着美女的徐总打了个招呼,说是有事先走了。徐总诧异的说不是没事么才游泳来的咋又有事了。宋总没接他的话,径直走进了更衣室。原本宋总打算是要先蒸个桑拿再搓个背,现在心情全无,草草冲了一下就换衣服出去了。宋总从游泳馆出来,开着车沿高新路走着,却突然发觉不知道该去哪里。宋总沿着高新路拐到科技六路上,猛然看见了木塔寺公园,于是便把车停在路边,迈步向公园里走去。
公园里满眼都是浓绿色,而且很幽静, 游人很少,风景虽然并不十分秀丽,但却散发着一种历史的气息,在这里可以感受到一种都市中少有的宁静。颓败的山门,残缺的城垣,在四周林立的高楼映衬下,显得很落寞。公园边上有个老者正拿着一个小录音机兴致盎然地听着张小亮的《斩单童》,这《斩单童》讲的是隋唐交替,豪杰辈出,瓦岗寨众好汉投了李世民之际,结义兄弟单雄信却因与李世民有仇,投奔了王世充。李王逐鹿,战于洛阳。败军在即,单童单枪匹马独踹唐营,寡不敌众,终被擒获。单童不降,慷慨赴死,临刑前把结义兄弟一个个骂得狗血喷头。英雄末路,壮而悲怆,千百年演义,便成就了经久不衰的秦腔名折《斩单童》。
宋总站在老者旁边听了一会,悲愤凄凉的唱腔让宋总闻之动容,公司举步维艰,范总又指望不上,好不容易发现秦思朴是个人才,准备尽心培养,却发生这样的事情,难怪刘大头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业务。宋总一时间觉得自己就是那被绑在杀场上的单雄信,为人仗义宽容,对人执著耿直却落得如此下场。宋总悲愤心情难以言表,只想大喊两声,一舒心中的怨气,却又怕惊了老者。听罢斩单童,宋总绕过小石桥往北行,前方是山门遗址。经过了无数次风风雨雨的洗礼,山门遗址已经残破不堪,微风吹过,一股香烛味扑鼻而来,宋总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再过一阵就是卫塞节,宋总此时此刻真的很想听段佛曲。宋总快步离开木塔寺公园,开车回到公司。
一进公司,李贵忠便迎了上来,说:“宋总,小秦他奶奶过世了,您看。。。。。。”宋总阴沉着脸沉吟了一下,说:“你打个电话慰问一下,路太远公司就不去人了,等他回来再说吧,我下午有点事不要打搅我。”说完就进了办公室。李贵忠看着宋总情绪不对,也没敢多问。宋总关上门,打开电脑,身体很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目,把平时收藏的佛曲《大悲咒》,《心经》,《慈光》等齐齐听了一遍。宋总一直都对佛家的一些禅理和佛法感兴趣,虽然不是很精通,但是还是愿意在这个越来越复杂的社会里,留一点时间洗涤自己的灵魂。
白:(菩提夜,卫塞夜,释迦看见流星而开,看看众生缘具佛种的情缘。缘生缘灭运转不息。这首佛曲曲名慈光,代表佛陀,也代表佛理。要知道事事含佛理,处处有因缘。)
卫塞夜,
祥和夜,
一片慈光,
遍照法界,
事事含佛理,
处处有因缘。
人生诚难得,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十声)-------佛曲慈光
宋总每听一遍佛曲都会有一遍不同的感受,无论他的心情是焦躁、痛苦、郁闷、还是无望,当听完佛曲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很释然,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宋总喜欢这样纯净的音乐,也需要这样纯净的感觉来释放自己的情绪,好好荡涤一下自己内心残留的阴影!宋总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嗯,对,不用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宋总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
“你在哪呢?”秦思朴一看是李小琳的短信,
“我刚回西安,在公司加班。这两天你还好吧?”秦思朴回到
“我听杜晓晓说你婆去世了,事情安顿完了吗?”李小琳继续问。
“嗯。”
“你这会说话方便不?我想和你通话”
秦思朴抬头看了看,公司的人都走了,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是大家感觉秦思朴的奶奶新逝,简单的问候之后,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就没人太和他说话,秦思朴操起公司的电话,拨了过去。
“小琳,你说。”
“哦,没啥,其实,我也不会安慰人,就是想告诉你别太难过了。”李小琳的声音很低沉。
“小琳,我婆今年也八十多了,人到这个年岁,说起来也算是喜丧,我难过的是,日子刚刚好一点,她啥都没享受上,我婆活着的时候,就盼着我能引个媳妇回去,我是连这一点心愿都满足不了她,唉。。。。。。不说了。”秦思朴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都怪我,我要是脚没有崴,我。。。。。。跟你。。。。。。回家去,兴许她老人家就不会遗憾了。。。。。。”听着秦思朴伤心的语气,李小琳的眼睛也湿润了。
“怪你干啥?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好好干,我婆她在九泉之下是能看见的!”秦思朴扯了一张纸巾拭了一下眼泪。秦思朴可能太难过了,没太听明白李小琳的意思。
“啊,那等我脚好了,我和你一起,到你婆坟上去磕个头。”李小琳赶紧岔开了话题。
“哎呀不用了,麻烦的。”秦思朴心情沉重地回答道。”
“思朴,我妹给我起了个外号,你知道叫啥不?”李小琳听得出秦思朴提不起精神。
“叫啥?”
“铁拐李!有意思不?”
“铁拐李,呵呵,有意思。”秦思朴苦笑了一下,他知道李小琳试图让自己能高兴起来:“小琳,你脚伤咋样了?这两天我也没顾上问你。”
“恢复的还可以,这马上就快一月了。我在家里呆着着急,想回西安呢?”
“你还是再多呆一阵吧,你过来了,我。。。。。。你妹也没空照顾你,吃饭都成问题,我手上的事还一大堆。再坚持一下。”秦思朴感觉自己的情势,不允许李小琳这个时候回西安。”
“好吧,就听你的,你照顾好自己,记得好好吃饭,不要太忙,把自己累坏了。”
李小琳的关心给予了秦思朴莫大的安慰,是啊,逝者已去,我们活着的人要面对一切,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奶奶的去世,让秦思朴似乎被抽去了脊梁骨,走路轻飘飘的,写文案更有点找不到感觉了,自从田总的文案写完了以后,那个仗义的田二就张罗着帮秦思朴介绍客户,各种产品的都有,心脏病的,胃肠道的,美容化妆品的,治疗仪的,甚至于连什么负离子电热水壶都找上门来。秦思朴有点招架不住了,他深知自己积累的知识太少了,有什么困惑,过去可以问一问范总,甚至于宋总,可范总离开了,宋总呢?自己接私活,也没办法去问,他更不好意思去问,痛苦着,纠结着,像有一条毒蛇在舔噬着他的心。
宋总说过,人要赚钱其实很快,就像过去农村夏收麦子扬场一样,没风的时候,再费劲也没用,有风了,三五下搞完。命运流转,自己开始能挣钱了了,可胳膊太细却是抬不起来了。
宋总还说过,任何生意,没有剥削和工业化作为依托,永远都做不大。
高人就是高人,确实得好好学着点!
秦思朴坐在电脑前发呆,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总来了,秦思朴想请教一番,看能不能打开思路?
“小秦,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瞌睡碰到了送枕头的,秦思朴一阵窃喜。
宋总看着秦思朴进来,和蔼地问道:“家里的事安顿好了?”秦思朴心里带着感激地说:“哦,都安顿好了,谢谢宋总关心。”宋总意味深长的说:“嗯,我们身边重要的人越来越少,而留在身边的人越来越重要呀。”接着站起身来,并不再说话,开始用电磁炉烧水泡茶,整个动作慢的有些迟缓。秦思朴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他感觉喉咙干涩,想清一下嗓子,居然发不出声音。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宋总泡好了茶,给自己和秦思朴都倒上,秦思朴赶紧站起来接住茶杯,宋总微笑着示意他坐下。
“小秦,东北有个田总你认识吧?”宋总突然收起笑脸,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的盯着秦思朴。
一瞬间,秦思朴感觉心慌腿软,眼前一黑,几乎要倒在沙发上,他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嗫嚅着嘴唇“嗯。。。。认识。”
“说说吧.”宋总端起茶杯,低头轻轻吹了吹漂在上面的茶叶。秦思朴心里暗暗做着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他预感这一天迟早要来。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但宋总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发火的意思。这更让秦思朴感到不安。
秦思朴咽下一口唾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宋总很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秦思朴咬咬牙,开始了他的叙述。。。。。。
情节非常简单,秦思朴很快就讲完了,他隐瞒了刘大头请去洗澡的情节。
“小秦,你自己说怎么办吧?”宋总端起茶杯,又吹了吹,轻轻地呷了一口茶。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您,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秦思朴此时就像是落网的逃犯,心里反
倒轻松了许多。他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吧,刘总的单子,你挣多钱我不管,拿三万元钱交回公司,其他的我也就不问了,一会去财务办手续,你走吧。公司没法留你了。”宋总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依然看不到表情,语气坚定决绝。
秦思朴崩溃了,几万块钱,还没暖热,就要交出去三万,不过秦思朴心里清楚宋总对自己也算是心慈手软,仁至义尽。他起身站起来,腿竟有些发抖。
“宋总,谢谢您,对不起,我现在就下楼取钱!您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秦思朴靠在电梯里,心里一阵阵发酸,他知道,这一天肯定会来,尽管自己抱着侥幸,想着自己出去单干,单薄的身体及孱弱的心理可否能接受?同事们会怎么看自己?这回可是让马丽红这个老女人把笑话看够了,这咋办呀!他的腰都要直不起来了,瘫软的身体靠在电梯上,刚刚看到一点希望,就瞬间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好像春天里的花朵,刚开始绽放,还未灿烂,就劈头盖脸的挨了冰雹一样。
秦思朴取了钱,他想和宋总再谈谈。
“宋总,我想和您商量一点事情?”看着宋总把那一摞钱放在抽屉里,秦思朴怯生生的问到。
“说吧,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宋总的嘴角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宋总,我知道这个事情我做的不地道,您能这样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心里非常感谢,我想继续为公司服务,这个月工资我也不要了。您看。。。。。。行不行?”
“小秦啊,一个人最可贵的品质是什么?是诚实!但是你失去了。我对你咋样?你心里不清楚?我这里难道还要收留吃里扒外的人吗?对不起,这个,我不能答应。”宋总的语气稍微有点激动。
“呵呵,小秦,我缺你那一月几千块钱吗?干私活,翻墙头的人我这不能要!有些人在公司干的时候,业绩不错,他不认为是公司后盾支持大,错以为自己能力很强,公司亏待了他,出去以后能怎么样?对很多人来说,离开了公司他什么也不是。”宋总的语气平淡但很坚决。
秦思朴彻底绝望了,他知道宋总的决定是无法挽回了。他叹了一口气:“宋总,那能答应我最后一点请求么?不要把我离开的原因向同事们公布,我会感激不尽。”
宋总沉吟了一下,“好吧,这个,我可以答应你,财务那里你就不必去了,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你这个月的工资一结算,一码归一码,该你拿的,我一分不少,不该你拿的,我一分也不让,以后,你自己就好自为之。”
秦思朴忙摆摆手,“宋总,这个月工资我不要,您能这样对我已经很不错了。谁要问起,您就说是我暂时不来了。”
秦思朴从宋总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同事们三三俩俩地都出去吃午饭了,李贵忠刚从从外面办事回来,凑到跟前问道“走,吃饭去。”秦思朴抬头看了李贵忠一眼“李哥,你去吧,我一会有点事.”看着秦思朴郁郁寡欢的样子,李贵忠感觉有点不对,就没再坚持,自己一个人独自走了。
看着大家都走了,秦思朴把自己收集的一部分资料拷在U盘上,看看还有些东西是属于公司的,可能对自己有用,秦思朴闪了一下念头,感觉自己就像要做贼一般,就没有动。揣好了U盘,将喝水杯装在自己平日携带的挎包里。他找了抹布,把桌子和电脑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秦思朴站在桌前,沉思了良久。
他敲了敲宋总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回应后,轻轻地推门进去。
“宋总,我走了。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就在说话的瞬间,秦思朴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走吧。”宋总靠在沙发上,语气淡淡的。
秦思朴背着挎包下楼,太阳暖暖地有些晃眼,院子里熙熙攘攘,大家匆匆地奔向各个饭馆,或者心满意足的擦了嘴巴从饭馆出来。女孩子们更是热闹,聚拢成一堆堆,叽叽喳喳像喜鹊一般,天已经热起来了,有些爱漂亮的女生早已穿上了丝袜,裙装。显得是那么窈窕动人,平日午间吃饭的时候,李贵忠和秦思朴走在一起,少不了要多看几眼美女,意淫一下,李贵忠更是过分,偶尔还会装作不经意,故意撞一下招来姑娘的小小的惊叫甚至于白眼,却乐此不疲。秦思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碰到有姿色的美眉,迎面而过之后,还忍不住会扭头去看,往往真的撞了人。
可今天,秦思朴完全没有心思。他低着头慢慢地在人群中穿行。
“师傅,让一下。”秦思朴抬头看见有两个人,抬着一株银杏树,吭哧吭哧的往院子里弓腰前行,银杏树根被硕大的泥块包裹,上面缠满了粗草绳。秦思朴想起三毛曾经说过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伤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空中飞扬;一半散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秦思朴此时却感觉自己像这棵银杏树一样,离开了土地,脚底下空空如也,什么飞扬骄傲完全与他无关。未来会怎样?不知道!他没有胃口吃饭,也没坐车,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秦思朴垂头丧气的沿着唐延路往南走,唉,怎么这么背,奶奶刚去世,紧接着又失业了,接踵而来的打击让秦思朴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小善人,算一卦吧。”有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坐在路边招呼秦思朴。秦思朴没理他,接着向前走去。那道人在后面幽幽的说:“虽是破了财,却消了一大灾呀……”秦思朴大吃一惊,回身定睛看了看道人。只见那道人一身青色长袍,头上挽着一个道髻,手上竟然拿了一柄拂尘,目光炯炯有神,表情温和,脸上三绺长髯,看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秦思朴走回去蹲在道人面前,问道:“师傅,你怎么知道我破财了?你是哪个门派的,正一还是全真?”
道人微微一笑,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小善人也还知道正一全真。贫道是全真派龙门正宗第三十一代传人。小善人,看你愁眉不展,不如求一签,让贫道与你解解。”秦思朴问道:“求个签多少钱?”那道人又是一笑:“不贵,10元钱。”秦思朴拿过签筒哗哗的摇起来,不一会就摇出一支。只见上面写着:“花开花落再逢春,贵贱穷通流年中,似此荣华今已到,命格无双却成空。”秦思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把签递给了道人。道人拿签一看,半晌不说话,秦思朴心急如焚,忙说道:“师傅,说么,上面说的啥么?”
道人沉吟了一下,说:“嗯,这是一个下下签。其实上上签不见得是最好的签,因为任何事物发展到了顶峰也就意味着要走下坡路,而相反,到了谷底自然就会否极泰来。不要紧,卦是现在的,命是一生的,你再添10元钱我给你算算八字。”秦思朴连忙说:“行行行……”遂报上了生辰八字。道士放下拂尘。拿出纸笔写写画画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秦思朴的脸,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善人,你身上有凶兆呀!”“胸罩?”秦思朴一愣。“你看啊,辛金生癸水,说明你人缘关系好,多得周围的人喜爱,月支巳木旺,说明你工作认真负责,积极上进,有能力,有干劲,还可以担任相关的职位。从这上看你应该是从事的文字或者是设计,策划方面的工作。。。。。。”道人说完看了秦思朴一眼,秦思朴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道人接着说:“但是你看啊,由于日支戌金克壬木,不利于你的身体健康。你经常熬夜吧?从八字中看,你工作压力很大,内心常常急躁和不安,久而久之也会摧残自身的健康!”秦思朴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道人.问道:“那该怎么办呀?”道人又是微微一笑,说:“不要紧,这是可以化解的。”说着从身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八卦来,接着对秦思朴说:“你可请一个五行八卦挂于卧室,催动五行能量流通、调节阴阳气场平衡,就能有效化解八字命理相克。小善人,我看咱两有缘,这个只收你500元,就当你我结个善缘算了。”秦思朴听到此处,扔下20元钱,说:“算了,这个凶兆我还是带着吧,太贵了。”说完起身飘然而去,道士急的也站起来,大声在身后喊:“小善人,这人命关天呀,马虎不得,给你算便宜点也行呀。。。。。。”秦思朴却已走远。
生活总在嘲弄着自己,不经意间出意外,伤不起啊伤不起。秦思朴坐在地板上,地上已经是一堆的啤酒瓶,他想喝醉,又无法喝醉。李小琳脚崴了,奶奶过世了,自己又被炒了鱿鱼。刚刚建立的信心,瞬间又被命运的拳头狠狠的打击,行将支离破碎。
“我的老天啊,难道在这城市之中想立足就这么的难吗?”秦思朴呢喃着,胸中隐隐作痛。他瘫靠在墙边,浑身似乎没有一点力气,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
午后的天气,燥热的让秦思朴难以呼吸,他索性脱掉了上衣,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许久许久,周围好像没有了声音,只听得自己粗重的喘息。
朦胧中,他看见奶奶迈着小脚,蹒跚走来。。。。。。“毛毛,我娃咋了?”奶奶用干瘦的手摩挲着秦思朴的额头,“婆啊!我的婆啊——!”秦思朴哭喊着,惊然坐起,房间空无一人,啤酒瓶被踢得叮当作响,散滚一地。地板上一大片湿湿的水迹。
秦思朴呆坐了一会,缓缓地起身,去洗手间把毛巾用水打湿,擦了擦满脸的泪痕。一股凉气让秦思朴慢慢地清醒。他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梁子,在哪呢?”
“哦,小秦,我刚从工地上忙完,这要装几部电梯,我过来看看,准备回公司呢?咋了?”梁冬华听起来脚步匆匆,有些气喘。
“你别回公司了,到我房子来,你还没来过呢,我有事给你说。”秦思朴迫切的需要与人倾诉,或者说是商议。
“哦,咋了,你没上班?那我直接过去,这地方离你那不远,我打车一会就到。”秦思朴平时在上班时间不联系梁冬华,这会打电话,估计是有事情,梁冬华想着不敢耽搁。
“咋了?急乎乎的把人叫来?”梁冬华一见秦思朴就开始嚷嚷。秦思朴把梁冬华带进房子,说:“你先别急,我给你倒水,唉,还没水了,等一下我给咱下去买。”秦思朴招呼着。
“买啥呢,我这有。”说着,梁冬华从自己包里扯出半瓶绿茶。“唉,我说你这咋了,酒瓶子撂了一地?”
“坐下,我给你说。”秦思朴笑了一下,蹲下身将啤酒瓶归拢在墙角。
“说撒,把人急球的”梁冬华咕咚咕咚喝了口绿茶。
“梁子,我在公司不干了。”
“啥?!”梁冬华显然是没想到:“为啥嘛?好好地不干了?宋总对你可以么?”
“唉,准确地说,我被炒了。”秦思朴苦笑着说:“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秦思朴看着梁冬华坐下,从头到尾把整个事件的过程,给梁冬华叙述了一遍。梁冬华先是愕然,继而平静。
“哦,是这么回事呀”梁冬华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再谴责秦思朴有些过分:“你就瓜地很!不干就不干了,你交那三万块钱干啥?”
“你是不知道,这钱必须交。一是这钱本不该我拿,二是宋总毕竟对我有情有义,我拿着不踏实,话再说回来,你别看宋总平时笑眯眯的,那人其实是个狠角色。我听李贵忠说的有一年,宋总和他同学就是李贵忠他表哥,去大连干啥去了,不知道咋的,就让出租车司机给忽悠到黑场子里去了,具体干啥没有,咱也不知道,反正是被当地那黑社会敲诈了五千元,李贵忠他哥那意思是算了,这种事江湖上常有。那宋总咽不下这口气,半夜一个人跑去报警,你想那警察都和黑社会通着呢,就有点不理不睬,宋总大闹警局,据说那警察拿嫖娼吓唬老宋呢。人家老宋直接就没管,说一码归一码,嫖娼该杀该关随便你!不把这敲诈的收拾了,看你这警察还能当不?最后把警察整得没办法,把那个黑店给收拾了,黑店老板赔情道歉,钱拿回来了。你说这壳子,又这么爱钱,咱能惹下不?”
“我的爷,这人平时看着还罢了,咋还这猛的!”梁冬华啧啧叹道。
“那猛地增怂,我以后还在这行当混呢,宋总能帮上忙,原来指望再学点东西,找个合适时机再辞职单干,我现在这水平,单干有些吃力,抱着侥幸心理,早知道,我坦白了,估计结果还不至于这么差,宋总那人我观察了,吃软不吃硬。”秦思朴继续道。
“你这,唉。。。叫人咋说呢?谁的钱么?你就随便拿呢,这回弄屙下了,哈哈。”梁冬华感觉自己很幽默,居然给笑了。“不过吃进来哪有再吐出去的道理,我反正没见过。”
“你以为你是貔貅呀。”秦思朴没好气地说。梁冬华不服气的说:“他又没证据,拿啥告你?”秦思朴奇怪的看着梁冬华,说:“亏你还算在社会上混呢,你公司得是拿你头实验电梯门质量呢,‘我们这儿’现在不是从来也不是法治社会!宋总会去告我?你想啥呢!找人把我腿卸了倒是有可能。”秦思朴接着说::“是我这个行业太复杂了还是你的行业太单纯了?我跟你说你没见过的不代表不存在!”秦思朴说着说着心里暗自生了一肚子闷气,梁冬华笑着不再言语。
“你还笑呢,我头疼的都不知道咋办了,叫你来商量事情呢。”秦思朴气得踢了梁冬华一脚。
“我能想啥办法,这还是你,辞职了还能自己凑合干,你说我要让老板开了,想自己干都没办法,难不成我自己去生产电梯去?唉,我的意见是这,两条腿走路,一个你暂时先自己干,你不是有接的活么,也不能再耽误客户的活,先干着,把自己先养活住。另外我想,估计宋总在气头上,等过一阵,气消了。你再找谁给说说,想回去可就回去了,毕竟他眼下手头没人,你分析他说话,也没把话说死,要不,给你把工资一结。不就完了?”梁冬华分析的看似头头是道。
“不好说,估计至少短期不可能了。”秦思朴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啥不可能?你推荐我看的网上那个二逼小说,那主人公不是发生了和你这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最后还不是让老板叫回去了,最后还当了个副总!”梁冬华突然记起秦思朴给自己推荐的那个天涯论坛上的长篇连载。“窝货还写得长的很,不知道图啥呢。”
“滚去,那是小说,你还当真了。唉,最近忙着也没时间看了。”秦思朴叹道“最近我得是走霉运了?李小琳脚崴了,我婆下世了,我现在可弄成这球样子了。”
“啥嘛?老人下世那是自然规律。东方不亮西方亮,李小琳啥时候回来呢?刚好借机联络一下感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职场失意,咱情场得意么,让你铁拐李回来,给你冲一下喜。哎。。哎,给哥说,你俩那啥了没?”梁冬华挤眉弄眼的坏笑道。
“滚!我心里难受的球戳一样,你还开玩笑呢?”秦思朴愠怒道:“我现在还不想让李小琳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对我有啥看法呢?”
“小秦,你就是个文艺青年,能有啥看法呢。咱还不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她还能说啥?”梁冬华安慰着,看着秦思朴没有自己刚来时候那么消沉了。
“唉,卡上剩下钱又不多了,买房是越来越远了,没指望了。”秦思朴想起了李小琳,无可避免的又想起了房子。
“啥叫没指望了,国家宏观调控已经显现成效了,西安房价开始跌了,估计刚好能给你减少个三万元的负担。遇事情要往好处想呢。你看我,她燕子走了,我还不是好好地。。。。”梁冬华说着说着,声音却哽咽起来,遂住了声,两人一时无话。
秦思朴停了一会说:“哎,你最近谈对象了没?上次见的那个女娃发展的咋样?”梁冬华说:“就那还是女娃!女娃他妈还差不多。人家早都结婚了。我表姐说是要给我介绍呢,我最近忙的很哪有时间谈对象。对了,晚上去哪吃饭?要不去陕南人家?”秦思朴可不想到公司跟前去,说算了,我在门口那买点凉菜熟肉烧饼啥的,屋里还有几瓶酒就在家吃算了。梁冬华说:“我去买吧,你刚失业么。”两人晚上吃了个醉饱,梁冬华嫌麻烦也没回去,就在秦思朴那里歇息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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