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十分纳闷。镜子中的脸咧着嘴笑，露出8颗牙齿，无论她怎么用力，微笑始终不能消失。她用手将嘴合上，使肌肉归位，松手后脸上缓缓恢复了原样的微笑。
小娥管不了这么多了，一番打扮后，戴上口罩出了家门。地铁一如既往的拥挤，小娥在地铁门打开的那一刻被人流裹挟进车厢，包包紧紧地被两人夹住，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包包拽出来。
地铁摇摇晃晃，走走停停。小娥感到有东西在自己的腰部游走。她低头一看，是一个男生的手肘轻轻地抵在自己的腰上。男人另一只手抓住栏杆，前胸在努力抵挡刚上来的人，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干什么啊？”小娥大喊。
“哦哦，对不起啊！人太挤啦。”
“人挤你也不能摸我腰啊，你这是耍流氓你知道吗？”小娥感到掩在口罩下的嘴巴依然咧着。
早高峰地铁车厢是个火药桶，男生瞬间火了，大吼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前面的人挤我。我都懒得搭理你！”
车厢里的人费力转过头来，又转回去，这样的戏码在北京地铁上每天都会上演，他们见怪不怪。两人停火了一会，小娥拿起手机刷微博，男生继续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怎么还摸我腰啊？”小娥突然叫起来。
“我哪有，不是我！”男人忙辩解道。
小娥一把扯下口罩，咧着嘴露出牙齿笑着大吼，“你个臭流氓，你个男生！”
整个车厢的男人听到这句话，相继低下头，仿佛小娥在控诉每个雄性心中抑制不住的欲望。
男生看到小娥脸上的笑容，低声嘟囔一句“神经病”。
到公司后，小娥坐在工位上，看着小镜子中的自己。
“哟，来这么早啊！”小夏提着包包走进来，花枝招展，一袭长发搭在右肩上。
“小夏，你看我脸上有什么不一样吗？”小娥问，并坐端正以供同事端详。
“你买新口红啦？”
“嗯，是。你再看，还有哪里不一样？”
“嗯…还有吗？”
“我的嘴巴！”
“牙挺白的。”
“我的笑，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笑。”
“那有什么不一样啊？你以前也一直在笑啊，笑着多漂亮啊。”
领导走进来，两人立马转过头去，假装收拾东西准备工作。
“准备一下，等会10点在大会议室开会。”领导把包放在办公桌上，面无表情地说。
小娥戴上口罩，打开电脑，准备开会的文件。
“唉，小娥，屋里又没有雾霾，你怎么戴着口罩啊？生病了？”领导盯着小娥的口罩说。小娥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并把口罩取下来。
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老板坐南朝北，小娥和小夏坐在左侧靠墙的一排椅子上。
“我要表扬一下公关部，他们上周接待外宾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我们很顺利和外宾签了单子。还有那个负责翻译的姑娘，对，就是你。”老板拿食指指着小娥。
“小娥。”领导小声提醒了一句。
“对，小娥。翻译得不错。口音纯正，口齿清晰，翻译到位，时刻保持笑容。你们看，就是要这种笑容，就是要这种敬业态度！”
“谢谢老板。”
午饭时，小娥小夏几个姑娘订了外卖，办公室弥漫着黄米鸡米饭、炸酱面和卤肉饭的味道。
“看，我家主子昨晚睡在我肚子上打呼噜！”一个女同事举着手机给其他人看视频。
“哇，好可爱啊！”其他女生发出惊叹，小娥也是，咧着嘴报以笑容，尽管她觉得这只少了两只耳朵的猫不怎么好看。
小夏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盒酸奶。坐定后，她拍了拍小娥的肩膀。
“小娥，我刚在大堂买的酸奶竟然没有吸管。”
小娥鼻子猛出几口气，发出“哈哈哈”的轻微小声，嘴咧着，说“好气哦！”旁边一个边吃饭边看剧的男同事疑惑地看着小娥，搞不懂这种事竟然还要笑。
小娥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男朋友。她跑到楼梯道里去接电话。
“娥娥，我今天晚上不能去你家了。”
“为什么啊？”还没等男朋友解释，小娥便说道，“别告诉我你们公司要加班？”
“对啊，小娥。我也不想的。”
“你个大猪蹄子，你都多久没陪我吃过饭啦！都快三天了，你要是不能陪我就找别人陪！”小娥咧着嘴笑着大喊，整个楼道回荡着她的声音。男朋友没说话，挂了电话。
小娥心中骂出无数个“大猪蹄子”回到了办公室。小夏说听到楼道里传来她的声音，问怎么了，小娥说没什么事。
下午上班时小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越来越纳闷，于是下班路上和上医学研究生的同学开了视频，打算咨询一下。
“很简单啊，平时表情太过单一，所以肌肉记忆住了你的表情。”同学坐在宿舍床上说，身后一堵白墙，“说实话，你现在保持笑容很好看啊，这样挺好的。笑容是最好的良药妙方。”
小娥打开房门，大吃一惊站在门口。客厅弥漫着蜡烛的暖光，桌上放着一个蛋糕，男朋友站在桌旁，对站在门口的小娥说，“当当，欢迎回家。”
“…”小娥眼中泛起泪光。
“今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纪念日，你室友被我安排去看电影了。”
小娥扑倒男朋友怀里，娇嗔道，“你个大猪蹄子，我以为你不陪我了呢。好吧，原谅你了！”
男朋友看道小娥脸上的笑容，理解了当初“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的愚蠢。但他发现小娥的笑容就像粘在脸上一样，毫无变化，心中一惊。
晚饭没吃完，两人干柴烈火进了卧室。白炽灯下的小娥躺在床上，保持微笑，露出8颗牙齿。男朋友看着小娥，痿了，自己躺在一边度过贤者时间。
小娥骂了一声“大猪蹄子”，进了洗手间。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捏了捏自己的笑脸，将脸部肌肉推回原位，松手后肌肉缓缓组成一个笑脸。她又推回原位，笑容再次出现。她推回无数次，笑容出现无数次。小娥气不过，开始对笑脸揪揪打打。突然，笑脸脱落，重重的砸在瓷砖上。小娥缓缓的转向镜子，镜子中的脸部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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