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认识陶露是在一个看不见星的明亮夜晚,那一晚我记得我心情不爽!究其原因,有些扯淡,我只知道我当时的情绪支配着我想找几个发泄对象。错,确切说要找几个倾诉对象。
我整天嘻嘻哈哈,朋友满天下,这个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昔日听闻这世上有开发泄公司的,里面任其乱砸——前提是需装好所砸东西的费用,这让我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符合我的性情,最主要我刚在酒吧当“服务员”才三天不到。生活所迫嘛,想以前我干的那投机倒把的大生意是何等的叱咤风云,整个江北城有谁不知道我萧辉的。这不,人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这次我们团伙造假了三百吨矿泉水被工商部门抄了老窝,幸好我平时对的起伍毛超市的伍老板,他消息灵通,早早给我打了电话,我提早便溜掉了。
经熟人相邀,我很快在万花城找到了容身之处。这几天我过得可是够惨。端酒倒水的活那是我干的吗?我以前可是享受别人这样对我的。或许出了事我显得比较低调,也或许我长相和王力宏有几份相似,总之我在酒吧受到了好几个舞女的青睐,她们个个经常对我骚眉弄姿,这让我很不习惯。这是实话,我对金钱感兴趣,以我的聪明才智我知道我也能骗得了她们任何人得来的钱财,但我有着我纯真的爱情观。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可不是我骨子里的东西。
事情是这样的,做为我来说,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就比如我现在在酒吧低三下四地为别人服务。我这是权宜之计,你别笑话,我想这总比我那些进了监狱的同伴们来说是庆幸的。至少,我有一个人最起码应有的自由,每当想到这里我就会感谢伍老板。
现在让我说今天我碰到的这个扯淡的事,如今的我,每天的夜生活要到凌晨三点多,这导致我这几天基本上没见过阳光。下午两点左右,我睡在酒吧的客房里正庆幸着梦里我们销售出去了那三百吨矿泉水。一阵电话声让我以为哪里又催促货了,事与愿违,电话是郭佳打来的,她惊醒了我的好梦。
郭佳电话里有些气急败坏,她的声音犹如电锯工作声般刺耳,她说:“萧辉,你在外面是不是找到新欢了,说好的这几天带我出去玩的,怎么到关键时刻电话一直关机?”
我想撒个谎,又想,对于女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还要让我再想一百个谎将来去自圆其说,这个很费脑子,我干脆说:“亲爱的郭佳小姐,我最近成了通缉犯,你我的旅行计划可能要泡汤,唯你和我的家人知道我这个号码,你千万不能向外泄露出去。”
郭佳很惊讶,我看不见她都知道电话那头她将信将疑,她说:“什么!?你成通缉犯了?你好好的水厂经理不当你杀人放火干嘛呢?”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思维里觉得我做过的事还不至于杀人放火那么严重,于是我冠冕堂皇地说:“厂子设备老化了,生产出来的水质量不达标,现在回去会被罚款的,旅行计划在往后推推吧,我正在托人找关系呢!”
郭佳这次一语中的,她的直觉很灵敏,她问我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我怎么可以承认呢!我是如何也不能给她说我们闷着良心造出了三百吨矿泉水,那样以来她今后怎么看我呢?缺德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觉得应该是属于别人的。我说:“你我相处三年零二十七天,我的为人你不知道吗?”
女人的心思你永远不懂,这就仿佛你永远不懂男人喜欢自圆其说是一个概念。郭佳一下又忘了这茬,把问题拉回了三年前,她说:“萧辉,还记得你我刚认识时候你吝啬鬼和我吃的那份大盘鸡吗?”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地鸡毛,努力回想着我怎么成了吝啬鬼,我说:“主要鸡长不到鸵鸟那么大,不然我会和你吃大锅鸟——”
郭佳并没生气,说话仿佛有些一语双关,她说:“也可能是老板做生意黑心,只给咱整了半只鸡,让人怎么吃的饱?”
我渐渐回想起来了那次晚餐,想起来了我当时喝了三瓶啤酒,肚胀的一时半会也没有食欲,后来那盘鸡还并没有吃完,于是我笑着提醒她说:“下次再去吃我给你准备个放大镜?”
郭佳电话那头也笑,她仿佛嘴里还吃着什么,我听着有种喷东西的声音,可能由于一时半会找不到类似纸巾的擦嘴工具,她便想到了我们的水厂,她说:“我记得你们水厂以前有台显微镜,放那底下更能放大一百倍。”
我没了睡意,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根烟,一个烟圈自顾自地漂浮在了眼前,于是我便想到一个东西,我说:“你再拿一面镜子看还能再多一百倍呢!”
郭佳我不屑一顾,她有些嗔怒,说:“所有的到时候你全部吃了吧?”
我吸了一口烟,这时房门就被敲的哐哐响,我机灵地捂住电话,心想公安局不会找到这里来吧,床底下的空间把我急得团团转。门又被哐哐地拍打着,我屏住呼吸,外面以为我死在了里面,有人就吼道:“老七,老板今天生日,你运气好,来了三天刚好赶上,今晚酒吧歇业,我们今晚为老板庆生,你快起来帮忙准备。”
说话的是王五,他在这里干了四年半,每天灯红酒绿的日子显得红光满面,是我的领班。他所以叫我老七,是因为我不能把我真实的身份在这里公布,我有熟人,熟人帮我介绍说我在家排行老七,老七就成了我这里的名字。我听是王五的声音,我悬着的心就踏实了很多,我说:“知道了,这就起来——”我说完外面就没有了动静,我把这一切归功于我的那个熟人,王五心知肚明。
郭佳电话里半天听不到我的声音,干脆挂断,又拨来。我说:“早知世界这么乱,我就选择刚才不醒来,你今后尽可能的还是给我少打电话的好,以免让我暴露行踪,待过了这个风声,我联系你。”
郭佳天真烂漫,对未知的事物老抱有最大的希望,对已知的事物老持有最坏的打算。她电话里试探性地问我,说:“萧辉,你真的没出什么大事吧?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晚上睡不着觉。”
在这个嘈杂的世界里,我心里顿时挺感动,于是我安慰她说:“能有啥事?你看现在的人哪有空关心我那厂子的破事,不管是底层的引车卖浆之流,还是高官巨贾,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我们厂子那事很快就会不了了之的。”我知道事情不会有我说的这么简单,刚才王五的敲门都把我惊起一身冷汗,但我觉得此时我有必要这样说的轻松点。
郭佳对我的关心有增无减,她询问我说:“那么你现在在哪里?”
对于这个问题,我怎么能毫无光彩地向她透露我在端酒倒水,这多么没有面子,虽然我也没研究过究竟什么是里子。我一脸呆滞,两眼僵直,大脑却飞速酝酿出一个无伤大雅,颇占体面的回答,我说:“我在各个酒吧试图推销出我们的矿泉水,以备将来大规模生产。”
郭佳电话那头给我送来了一句祝福语,她说:“那么我祝你水到渠成——”
我敏感地察觉到这话有些是说我已经覆水难收,我就不能按这个思路再说下去,我说:“佳,人们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此刻真的好想看见你的容颜,和你美美地吃一顿饭。”
郭佳提醒我说:“你不是不论走哪里都拿着我那张照片吗?你看那时我笑的多可爱!”
我说:“是啊,岁月总是美好的,你的笑对我来说永远都是倾国倾城,认识你这几年里我做的所有事哪怕让我头破血流我也是高兴的,毕竟有后路的生活总是肆无忌惮的,你的笑就是对我任何时候的绝路逢生。”
郭佳笑话我,说:“傻逼,说的那么有文化。”我没吭气,她又问:“你吃饭了吗?”
我想起了王五刚才找我,我说:“马上有个临时会议,我等会要给这里的老板推荐我们的矿泉水。一天没睡好,反胃,还想吐!”
郭佳问我:“酒吧人家是卖酒的,你推销什么矿泉水呀?怎么你反胃,想吐,难不成你也怀孕了?”
我说:“这个你就不懂了吧?酒困路长惟欲睡,解渴还需矿泉水,这叫处在客户的角度上想问题。”
郭佳对我这思维并不感兴趣,她说:“你总是住在有理村,你忙吧,我这会不舒服。”
我这才想起刚才郭佳那句:“难不成你也怀孕了?”我迫切重复了一句:“难不成你说你怀孕了吗?”
郭佳显得很轻松,仿佛天塌下来她也有力量捅天一个窟窿。她说:“或许是吧,孩子是隔壁老王的。”
我突然就一声冷笑,我说:“我虽然脱口编不出天方夜谭,但我不喜欢你在给我扯淡——”
郭佳突然有气无力地说:“不说了,我只是通知一下你——”
我没来得及再问,郭佳便挂断了电话。这时房门又被拍的哐哐响。王五扯着脖子在外面喊:“老七,起来没有?老板找你——”
我此时的心情本预想开门直接踹王五一脚,但老板两个字压下了我的火气,我也清醒认识到了我现在的处境,我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那张十五寸的相片,她躲在玻璃里笑着烟雾缭绕中的我。我说:“别敲了,穿鞋呢——”
老板叫王发,体态臃肿,满脸横肉。此时他坐在酒吧舞台上和几个舞女在调笑,神情像急了讲经说道的弥勒佛,我从他的表情能立马看出了“笑迎财神”这四个字绝不是空穴来风。在这里,只有王发知道我和他曾经是同学,这家伙念书时穷的叮当响,但是脑子发达,贼胆颇大。传闻说是前些年伪造了很多国家红头文件,偷天换日,瞒天过海地变卖了一家即将倒闭的造纸厂,一夜之间就腰缠万贯,不见了踪影。两年前,我们水厂在一次庆功宴上,喝的有些迷糊的我在龙腾虎跃大酒店的洗手间意外碰到了这个消失多年的老同学。那时他已发福,当时我记得我没注意到他,他在我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句——萧辉,吓跑了我所有的尿,我条件反射般地以为有人要对我进行打劫。定眼相望,正所谓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哪怕门对门。人逢喜事遇同学,难免把酒倒满,满嘴人话。酒末,他醉态臃肿地说:“听说你我老同学现在是企业家了,看来我也要努力一把,来日我在万花城准备开个酒吧,别忘了来的时候过来捧场捧场。”
实质上当时我特别看不起王发那种凭嘴乱侃的毛病,这就像我上面说的在我的潜意识里缺德永远都是属于别人的一样。世事难料,风水轮流转,真没想到今日我是以一个“跑路”者的身份寄身于王发的酒吧。江北城那边肯定是一时半会回去不了了,看到王发此时的春风得意,我就开始怀疑人生。我猜测他娘的就是伍毛超市的伍老板举报的我们水厂,我断言我的女友郭佳早已知道了我们水厂的秘密,我遥想现在在公安局审讯室我的同伙正为了减刑搜肠刮肚地推算着我的去向。酒吧吊顶下悬挂着的那几个七彩魔球灯灯光相互友好地握着手,王发满脸堆笑地就喊了我一声:“老七,快来快来,今晚上你我不醉不归。”
我器宇轩昂,高视阔步地向王发走去。这让那几个舞女目瞪口呆,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昨晚上还端酒倒水的我此时老板何以如此看重。我望见王发旁边那个六七层高的塔行蛋糕,我指着那蛋糕大脑就开始转动,我说:“我现在就像是被老板收留在这塔下面的小喽啰,能在这里躲过一个月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发说:“我知道我这里庙小,定会委屈老同学的,让你……哎!假以时日你那水厂在营业起来,我也入一份股如何?”
“那么我真求之不得——哈哈”我爽快地接过王发递来的烟。
在这灯红酒绿的气氛里,喧嚣的DJ在各个角落凝聚成一个炸弹扔进了人的耳朵。夜,或许早已拉下了帷幕。来回穿梭相互敬酒的人们仿佛车水马龙的街道,舞女们闪闪发光的服侍疯狂地编织着所有该有的美,王发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泽,在一连串轻摇的酒杯中接受着人们美好的祝福。看到这些,我久久抹不去我心中暗淡的色彩,色彩渐渐模糊在了记忆里。郭佳的话此时犹如晴天霹雳……
这时,一个舞女在王发的引领下向我摇晃着手中酒。闪耀的灯光铺洒在她的脸上,让我觉得她的眼神特别的迷离。我夹杂在一群乱哄哄聒噪的人群中,整个心情显得落寞低沉而无助。手中的酒杯从右手递到左手,再从左递给右手。舞女就说:“来,解决一个,我叫陶露——”说着她妩媚地一笑,就势坐在了我的旁边,而后她把杯子向我面前晃了晃,一口气喝了杯中酒。
王发拍了拍我肩膀,也示意我与他再喝一个。说实话,我此时根本就没有喝酒的雅兴,迫于情面,我挤出了些许笑容。待王发走后,接着一些酒劲,我心里说我登录开微信吧,也好让我看看最近有没有我们水厂的间接消息。刚把微信登录上去没有五分钟,我便信了上帝,上帝说过世界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帮你打开一扇窗。我以前的一个客户很合时机地给我发来了一条消息。他问我在吗?说知道我最近出了点事,要把以前的欠款给我转来。我心情顿时一爽,忘记了种种的烦心事,心想这世界还是有讲义气的兄弟存在的。
刚收回手机,那个叫陶露的舞女端起我那酒杯很合时机地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觉得这次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我端起酒杯,话就开始多了起来。看着人们兴奋的摇头晃脑,推杯换盏,我就把我刚才的喜悦一不留神说给了陶露。嘈杂的呼喊声中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不过我清楚的记得她说:“来,不醉不归——”
我就显得豪情万丈,我举起杯,说:“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都滚——”
夜,静悄悄地如同往日一样迎接着黎明。黎明迫不及待地被若隐若现的电话铃声吵醒,我揉了揉眼睛,昏暗的灯光下我发现我的床头柜上多了一部电话——是座机。我猛的一个激灵,我那张熟悉的照片呢,那张青纯可爱的面孔不见了踪影,那可是我一直以来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的美丽容颜。怎么回事?眼前一片陌生,我的记忆慢慢浮现在了脑海,几点了?我寻找着我的手机,手机在一团头发的覆盖下有点光亮。我正试图去拿,手机突然就震动了起来,这也惊醒了那一团头发的主人,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望着我,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两个字:“接呀——”来电显示是郭佳的,我犹如看到一只猛虎卧在眼下,我的手开始发抖,待郭佳那个名字消失在了屏幕上,我看到了十七个未接电话……
温柔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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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高人渴漫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