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穷山恶水出刁民
叶子明下意识地举起胳膊一挡,还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根伸进车窗的树枝刮到脸上,脸颊顿时火辣辣生疼,同时耳畔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众人的惊呼声,接着身子向前一扑,向上一弹,又重重地跌回座位上,整个心肺似乎都要颠了出来。
叶子明伸手摸了摸脸,还好没有出血。定了定神,才看见车厢里的人倒了一大片,正手忙脚乱吵吵嚷嚷的挣扎着起身,车熄了火,车身倾斜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司机骂骂咧咧地打开门跳下车,脸色煞白的女售票员用土话给一旁惊魂未定的乘客解释:“莫啥,莫啥,狗日的对面开飞车,咱们车让到沟里去了”。
叶子明伸头一看,见车前轮开进路边的泄水渠里,右边的倒车镜撞在道旁的山崖上,已经碎裂了。
众人相继下车,站在车旁议论纷纷,叶子明注意到那位白色连衣裙姑娘也下了车,却没事人似的背负着双手,站在一处崖畔欣赏着风景。
司机追着逃逸的三轮车连扔了好几个石块,都没有砸中,却看到几个坐在三轮车厢的人指着他咧嘴傻笑,更气得不行,跳着脚破口大骂。
这时却见黑瘦男人走到司机跟前,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秤砣,骂顶个球用,赶快把车开出来正紧,再晚天黑都到不了乡上。”
“哎呦,李专干啊,啥时上的车?没注意,就开就开,狗日的三轮车,下次别让我碰见。”
“上车时假装看不见,怕沾你个车钱,快弄,天黑了你那鸡蒙眼还不把人开到沟里。”李专干威严的挥挥手,跟刚才那个猥琐男判若两人。
叶子明突然想到一句话,坏人都隐藏在人民群众中间,他扯了扯嘴角,觉得脸上更疼了。
外号秤砣的司机窜上窜下鼓捣了半天,时间一分分过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众人等得焦躁,但又无可奈何。这中间,路上过去了好几辆车,但没有一辆理会众人的招手,甚至没有减速。只有一辆过路的三轮车捎带着两个有急事的人离开。更多的人或坐或站,焦急地等待着。
秤砣急了,连续踩了十几脚油门,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车子哼哼着,屁股突突地冒着烟,向后倒了一段,又突然向前一冲,更加结实的撞在崖壁上,熄火了。他跳下车,一屁股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脸上黑水直流,“弄不好了,得来车拖,都自己想办法回吧。”
众人轰地一声炸开了锅,骂骂咧咧嚷着退票,售票员被马蜂蜇了一样捂着钱夹回骂起来,摆出一副谁要退钱跟谁拼命的架势。却见那个黑胖女人冲到前面,一边嘴里连珠般的咒骂着,一边伸手去夺售票员手中的钱夹,两人很快就撕扯到一起,围观的乘客一旁起哄,嚷嚷着“车没到站咋还不退钱”,还有一两个人抽空用冷拳向售票员身上招呼。叶子明被突然发生的状况惊住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又见司机怒吼着,疯了似的上车取来一个大号扳手,高举着就冲了过来,眼见就要往黑胖女人的脑袋上招呼,叶子明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攥着了司机的手腕,向众人怒吼:“还不把人拉开”,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把两个女人分开,两人披头散发,脸上都是指甲印抓出的伤痕,斗鸡似得狠狠盯住对方,嘴里兀自骂个不停。
李专干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帮腔道:“乖乖,差点出人命,为一人退几毛钱,值不值?这事又不怪秤砣,退个啥票,修车不要钱吗?”接着又指着人群中的几个熟人道:“朱三娃、王六,你们还不快往回赶,等着狼吃呀。”
众乡民见一只胳膊上挎着人造革皮包的李专干颇有点干部威严,又有点不甘心的望了望站在售票员身旁手提扳手脸色铁青的秤砣,游移不定,黑胖女人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昧我们钱不得好死,下次再不坐你们这破车了,不要了不要了,就当送你们的棺材钱,咱们走”。
黑胖女人和同伴一走,其他人一见没戏,也跟着作鸟兽散,不一会儿车旁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秤砣瞪了叶子明一眼,从售票员手里拿过一张五元的钞票塞到李专干手里,谄媚道:“李干部就是会说话。”李专干把钱随手往裤兜里一塞,望望叶子明,笑眯眯地问:“这个娃娃手脚利落,白白净净的,像是个城里人,你去乡上还是到哪个村上?”
“乡上,乡中学。”叶子明还记得李专干刚才的猥琐样,语气冷淡,但这位李专干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早就恢复了正常。
“唵,你叫叶子明是吧?”
“呃,对,你怎么知道?”
李专干莫测高深的笑笑,没有搭理他。眼睛却望着更远处的白色连衣裙姑娘,故意卖弄道:
“刚才吓着了吧,你们外乡人不知道咱这儿的讲究,咱们这地方怎么说呢,穷山恶水出刁民,有几句顺口溜这么说,”
“出门坡坡陡
常年北风吼
上街拥着走
打架撕领口
爱吃死牛肉” 。
经历了刚才的事件,听着李专干阴阳怪气的解释,叶子明感觉自己的心跟这天色一样一点点的阴沉下来,还真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个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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