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十月对我来说是伤心的月份,我曾在某个十月里被迫参加了一场离别。在人们庆祝丰收的欢声中,我独自因痛失玫瑰花香而哭泣。
九月初,我乘飞机从南方飞往北方,告别了我流连忘返的远方,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
飞机在霾都降落,太阳在云层上方撒野,云层下的城市却几乎看不到阳光。霾都是我回家的一个中转站,此地距离家乡还有三百里。我坐机场大巴前往大流的学校,与大流共同分享失败的喜悦。我的所谓共患难的好友,非大流莫属。虽然谁都会有成功的时候,但是聊起失败才是我们的家常便饭,毕竟大部分人生的上半季都是和失败挂钩的。
我在大巴上无心看风景,居然戴着耳机睡着了,司机师傅在终点站将我摇醒,我一脸疑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飞机上遇到了颠簸。我出了站看着霾都的街道,像个迷失的羔羊,丝毫辨不清方向。我打电话给大流,得知这里离他的学校并不远,我找不到公交站,无奈的只得打个的前往。
这是我和大流的第三次重逢。同学一旦离开了学校,再能见到的已是少数,所以我们每次见面都倍感珍重,必须要不醉不归。我们在学校对面找了家烧烤,一人先来半斤酒。
酒过三巡,梦想碎了一地,爱情谁也不幸福,过去的万丈豪情,现在的一句情怀,统统聊上一遍,我们两个惺惺相惜,把那些凄苦的经历相互说一说,感觉甚是开心。
我和大流不知撸了多少串,酒喝完了三瓶,最终以我吐了一地而告终。
第二天我们在学校门口分别,我前往汽车站坐回家的大巴,上了车就听到一口的乡音。我戴上耳机靠在窗边,等待着大巴发动。
一路上的风景并不优美,在我的印象里,唯一一次看到窗外的风景优美是在冬季,大雪将一切染为白色,甚是壮观。只不过我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雪了。
九月的家乡叶子未落,植物还努力的维持着绿色的装扮。回家后的我浑浑噩噩的度日,抱着手机读完了一本《天龙八部》,电视剧两个版本也循环的看了两遍。无所事事的我终于成为了别人数落的对象,未成家不立业,大把的青春时光浪费在不找边际的远方。最终我应付不来,不得已我要回到远方。家是温柔的港湾,无奈却容不下我这小小的竹筏。
正当我收拾行囊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临时让我去干一份工作,我尚未了解详情,就得快速出发。
九月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乘坐一辆大货车前往四百里外的仓库,第一次坐货车我既兴奋又好奇,司机师傅是一个很活泼的人,他车里的零食都拿来给我分着吃,我出门匆忙,正好还没有吃饭,也没有带吃的,所以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就吃,我跟他虽是第一次见,却像是不错的朋友。货车上视野辽阔,高速的路况尽收眼底,比起开小车时的谨慎小心,开货车就放开了许多。司机师傅放了首《远走高飞》,完美地表达了我此时的心情。货车飞驰在高速上,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二
窗外的夜景并不迷人,两旁的村庄不知经过了多少。大约行驶了三个小时,前方逐渐看到了城市的影子,司机师傅说:“前边就到了市区了,我们很快就要下高速,下了高速再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此时我并不高兴,因为这件工作来的突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可是又不能拒绝,毕竟工资太有诱惑了。我听到司机说了什么,就噢了一声。他接着说:“你先给老王打电话通知他让我们卸货。”我连老王的面都没见过,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我打电话过去说:“我是今天送货的,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准备一下让我们卸货。”电话里答:“你们到哪里了?具体多长时间到?”司机大声说道:“我们下高速了,最多二十分钟到。”老王说:“好的,到了再给我打个电话。”挂了电话我问司机:“这个老王是管卸货的吗?”他答:“他是这边的负责人,有专门卸车的工人。”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目的地,只见此地远离城市和村庄,夜晚除了两三盏路灯几乎看不到其他的灯光。我再次给老王联系,老王说:“你们过了路口,向北行一百米,看到工厂的大门进来就可以了。”我们到了老王说的工厂,大门处有一个荒废的门卫室,过了大门,里面是一些蔬菜院子,里面种着大葱还有其他的蔬菜,边上还种着一行玉米。司机笑着说:“一会儿我们吃饭来着拔几棵葱吃。”我说:“还可以煮几个玉米。”司机说:“不行。这时候的玉米已经长硬了,不能煮着吃了。”我略感遗憾,肚子一想到吃已经开始饥饿。
工厂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要比其他地方冷很多,在家我还穿着单衣,这里冷的我直发抖。排队卸车的时候,我和司机找了个有灯的地方开始吃晚饭,这时候老王过来找到我说:“你就是过来这里工作的?”我抬头看看老王,只见他个子有一米八,瘦瘦的身子上穿着皮靴,戴着手套。我说:“是的,这几天具体的工作内容,还要请你和我讲一讲,因为来的比较匆忙,在那边没来得及说明白。”老王比较惊讶的说:“你都不知道干什么都敢过来,我也是服了,不只是几天啊,我在这已经一个多月了,会很累,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一边吃东西一边听老王说,呼呼的冷风吹着我的脸,吃一口菜就得伴着一口凉风。
吃完了饭,我们的车还没有排到队,不远处一伙工人在卸另一辆车,只看见工厂的照明灯下尘土飞扬,呜呜的发动机声淹没了工人门交流的声音。我问老王:“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卸货呀。”老王呵呵一笑说:“等着吧,十二点之前能卸就算不错了。”果然不出老王所讲,我们的车直到凌晨一点才卸完,此时的我又冷又困,我从车上拿下来时带的生活用品,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就睡了。老王回来说:“明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去看仓库里的工人工作。”我在沉睡中应了一声,又挣扎着用手机定了个闹钟,随之睡去。

三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来,强打着精神前去仓库查看,屋外的天气异常寒冷,十月的第一天像是已经快要上冻了一样。从宿舍到仓库有一段距离,我一路上见到工人们陆陆续续的赶来,看到他们的衣服,我明显感觉到我身上的这层薄衣难以抵挡天气的伤害,我抱着双手快速前行,希望仓库里可以温暖一些。在我的印象里,十月是一个伤心的月份,自从有了那次离别,往后的十月里总是充满了悲伤。
到了仓库,工人还没有来,我在仓库里坐了一会儿,身上感觉有点暖了,起身在四周转了转,发现这里并排着有两行仓库,每个仓库的门上都有一个号码,从一到四十,分为两排。我所在的仓库号码是十一,仓库里面大约有两百平,高度约有五米。大部分仓库里放的是水果,有苹果、梨和葡萄等,我的仓库放的是红薯。
视察了一圈,工人们已经到齐,四个女工两个男工,女的负责摆放,男的负责搬运。我简单的安排了工作,便坐在边上看他们工作,心想我的这份工作就是卸货比较占用时间,其他的时候还是很轻松的,而且我还负责一个仓库,工人见了我就得管我叫老板,越想越开心,高兴的把自己封做库长。
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我起身往老王负责的仓库走去,老王的仓库和我的中间隔了十几个,一路过去,只见这些仓库里面都有人在工作,几乎全是摆放的红薯,我心里面想:“十几个仓库那就有十几个库长,看来库长也不是个稀有的职位。”在路过中间仓库的时候,一个少女匆忙走过,只见她身着很时尚的服装,年龄二十出头,仓库里的灯光较暗,少女走的又快,我没有看清她的脸。我心里又在想:“想不到这里还能遇见这么年轻的少女,等我见了她的库长一定要让他多多关照她。”前面远远的看见老王在和工人谈论着什么。
老王见我过来,便向我走来,只见工人返身进去仓库里。老王说:“具体工作内容都和工人说了吧,我们没事去吃个早饭,顺便我在跟你说说你要负责的其他事情。”我和老王去了一个相对较远的地方吃早餐,这里的工作环境不是一般的艰苦,除了天气冷之外什么也没有,吃个饭也要走上两里地。此地相当荒凉,周围是一片桃林,离村庄里还有一段距离。在吃饭的过程中,我熟悉了我将要负责的工作内容,一路上走来,我的心情像路边的野草一样荒芜。
工厂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车,我和老王回仓库时,我又看见了之前见到的少女,我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只见她和一群司机站在一起,不时地还和卸车工人说着什么。我对老王说:“这么个年轻的女孩也来这种地方工作,看来在这里工作也不是想象的那么苦逼呀。”老王说:“那位是地主家的大小姐,不是个好惹的主,尽量离她远一点。”我问道:“怎么了?难不成她能吃你,好歹咱们俩也是库长呢,跟他爸算是一个级别。”老王回答说:“看到她周围的司机了吗?十几个都是她家的,人家地主都不会出面,哪是我们能见到的。据说她们家有二十个库,你才一个,知道差距了吧。”我转头看看老王,只见他的脸上露出无奈又略有羡慕的表情。我们从少女身旁走过,只听她在安排车队的卸车顺序,卸车工在旁边安静的等着,有的抽着烟,有的喝着水,等待着雇主给他们分配工作以换取金钱。
少女身上有着独有的清香,在尘土飞扬的仓库外,她一人散发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我倍感钦佩,而且少女还是二十库库长,等级比我高了那么多,让我感到可望不可即。每当我在外面看到她,都会由衷的感叹道:“啊!二十库少女。”

四
二十库少女的存在,让我的工作多了很多动力,因为有了她,能够让我的非分之想有了目标。但老王对二十库少女很有偏见,因为她曾抢占工人为自己家卸货,让老王的车多等了五个小时。老王说在生意人眼里,通常是不讲先来后到这个规矩的,而工人总是会偏向于给他们工资高的人。我问道:“难道卸车工的工资她跟我们开的价不一样吗?”老王说:“价格是一样的,但是她家货多呀,你一天才一车货,他们有十车货,能一样吗?而且她家是长期的客户,我们是第一次来,还有就是她家是本地人,这点很重要。”我当时对老王的言论不以为然,不过没几天后就得到了深刻体验。
那是我来仓库的第四天,我这个库长第一次感受到一个领导者在群体中起到的作用是多么重要,而有实力的领导能让团队更能顺利地进行流畅的工作。不过我的对手不是二十库少女,而是他的弟弟。原来地主家有两个孩子,女儿就是这位二十库少女,还有一个儿子,这里的人都称他为小地主,小地主有一大爱好就是仗势欺人。
事情发生在早上,我的车早早来到仓库,等着卸车工上班后开始卸货,此时地主家的车只有一辆,而且停在了我车的后面。到了早上八点,卸车工已经开始在给他们家卸货。我前去找卸车工的头领笑天问明缘由。我和他讲:“我的车已经等了你们两个小时了,为什么不先给我卸呢?”笑天说:“人家仓库没有货了,等着急用呢,你要理解一下啊。”我觉得说的也对,毕竟我的货也不急,问过司机也不急着走,于是我就回宿舍休息了。
老王回到宿舍,看我闲着没事,好奇的问:“你的车卸完了?”我说:“在给地主家卸呢,外面太冷我就回来等了。”老王说:“你要在那看着,等他卸完就赶紧让工人给你卸,不然你就等着吧。”我答:“不能吧,毕竟我的车是第一个到的。”老王说:“别这么天真,不信你就看看吧。”我不以为然,加上外面很冷,我也不想在外面待着。
果然不出老王所料,等我再出去看时,小地主已经把他的车挡在了我的前面,工人们也已经开始在卸他的第二辆车,我前去找笑天理论,笑天不说明缘由也丝毫不讲道理,我只能找仓库的管理人员肥军师,肥军师虽然讲道理,但毕竟权利有限,他和笑天属于同一级别的。无奈之下我又找了工厂的负责人胖将军,胖将军因为有事不在工厂里,想必这也是笑天表现无礼的原因之一,毕竟他的直接领导不在。通过和胖将军电话沟通,笑天有了认错的领悟,想要吩咐他的工人去卸我的车。没想到此时小地主直接和胖将军打电话为笑天说情,笑天受到小地主的庇护,仿佛突然化身小地主的哮天犬,变得猖獗起来。他吩咐工人不许卸我的车,并且埋怨我告他的状,恶狠狠的对我说:“你给谁打电话都没有用,我就不给你卸。”我那一刻总算明白了“天高皇帝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两句话的含义。万般无奈之下,我打电话给胖将军的父亲宽元帅,请他来调解此事。
没过多久,宽元帅开车来到工厂,了解情况后吩咐笑天安排工人给我卸车,笑天虽然没有向我认错,最后只能在领导的命令下妥协,在我的车耽误了长达五个小时后终于卸了货。通过这件事我才明白老王说的在生意人眼里是不讲先来后到这种规矩的,只有自身的利益最大。
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影响我对二十库少女的态度,我相信像小地主这样喜欢仗势欺人又蛮不讲道理的做法是不会发生在二十库少女身上的。所以我依然会在仓库前的那条尘土飞扬的路上观望着她,直到一个星期六的上午。
那天,天气晴朗的天空上依旧看不到太阳,寒冷的秋风吹着跳跃在路上的尘土,我吃过早饭前去我的十一号仓库查看。在我走到仓库门口的时候,远远的见到二十库少女的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她家仓库的门口。
我一如往常的想要驻足观看她的身姿,只见她从车上下来,随后在副驾驶上跟下来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长得并不可爱,看起来就不讨喜,所以我并没有多在意。没想到小男孩却追在二十库少女身后,边走边喊着妈妈。
我深深的记着那一刻,寒冷的空气突然安静,呼出的白气融进在飞舞的灰尘中,眼前那位年轻的二十库少女,在一瞬间长成了身为人母的二十库少妇。
我怀着低落的心情向老王说了此事,老王专心致志的玩着游戏,根本没在听我的话。我当时只是想找个人诉说,也不在意听者在不在听,只要有个人在,胜过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老王的游戏角色很快惨死,最终以失败结束,他告诉我二十库少女,不,是二十库少妇很早就结婚了。老王说:“我听说她现在已经离婚了,前几天还听说她正在和老公办离婚手续。”我惊讶地说道:“哦?”老王不屑看我一眼,接着开了一把游戏。我在旁边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还是早结婚的女人好,那种大龄晚婚的女人呀,借口都说是忙于自己的事业,其实大多数情况是对男人有偏见。”老王看我一眼有赶紧看回游戏,问道:“那像我这样的大龄晚婚的男人呢?”我答:“那肯定是有一个大龄晚婚的女朋友,要不然就是想找一个比自己年龄小好几岁的学生妹。”老王说:“你可拉倒吧。”

五
时间照常进行,我作为库长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期间虽然发生过小困难,但都好在能够及时的解决。老王的仓库已经存放完毕,只剩我的还有一车尾货要晚一天送到。
晚上,我和老王去小餐馆喝酒,因为工作场地的要求,喝酒的人不可以进仓库,以免对储存的货物有影响,这几天我一直忍着没有喝酒,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小餐馆墙上的大红字写着“打击欺行霸市”六个大字。想想小地主的所作所为,这种地方是应该多做些这类的宣传。
我和老王叫了两个菜,拿了一瓶酒,边喝边聊这几天有趣的经历。一杯酒下肚,我感叹到上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是和大流一起,一想到时间过得飞快,不免有些感伤。老王对生活没有那么多感叹,只想靠着自己所学能够挣到更多的收入。我们一直喝到深夜才回去,前往工厂的那条路上依然只亮了两三盏路灯。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老王不是临时工所以要留在这里看守。上午,我的最后一车货卸完,原来空旷的仓库现在已经摆满了各种品类的红薯。以后这里的红薯会以各种形式进入到人们的嘴里,烤的、煮的、蒸的、炸的等等,不过这都和我无关了。我对他们的责任从关上仓门的那一刻就结束了,随着我的一库之长任期的结束而结束。

六
下午我坐车离开工厂,结束了我为期半个月的兼职生活,工厂在我身后渐行渐远,我却对这里没有半分的留恋。十月中旬的天气逐渐变冷,我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回到温暖的家中,好好的睡上一觉。
太阳在快要下山的时候才露出头来,今天的夕阳红的耀眼,让归心似箭的我倍感温暖。不在外面经历艰辛,就不懂得家里的温暖,自从离开家之后,感觉走的每一条路都是回家的方向。回到家后我准备再多住一段时间,即使我真是一只竹筏,也要努力地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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