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Y

Y：

        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不足道也。我和你太熟悉，又总觉还是不够相知。时间居然这么久了，将近四十个寒暑在你我不知道的时候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划过了。想想这是四十年都发生过什么呢？近半个世纪的史海钩沉自然风起云动，而你我如此升斗者也不过是从出生走到了中年。

        三十年前的那天，家里的老太太还是风华少妇，虽然过着“篱笆、女人和狗”的朴素生活，仍然想着要给我照张照片，记录一个整生。那是张一寸证件照，那是当时她能给我你的最好纪念。为此，她把表姐们的一个毛绒绒的短围脖给我系上，这本来是打算过年让你用的，还给你新买了一段扎头的红绸子，给你梳了两个辫子，绾起来，用红绸扎成大大的蝴蝶结。你在照片背面写了照相的时间和原因。

        二十多年后，一次回家收拾自己旧时的存书，无意间发现家里的旧相册，相册封面保存的很好，里面的照片按照大致的时间排列着，一堆或黑白或彩色的五寸照片里，这张一寸照片特别突兀。土气至极的发辫，黑白底色衬得两颊的高原风光特别明显。看眼神，也是傻傻的木呆呆的。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是不是在想也许每一年都拍一张这样的照片就好了。这样的想法有很长一段时间固化为——证件照是很重要的照片，甚至有一次，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寄照片，你选择了证件照。

        三十岁的那年，正好看到季羡林先生谢世时的几本琐记，其中有述怀两篇，写于老先生90和93高寿之时。老先生躺在病床上，感谢生命，感谢时光。那时候，你想的是什么呢？你写了短短的三0述怀，感慨不会再来的时光。

        现在，年届四0，你在想什么呢？翻开旧照片，你的照片越来越少，孩子的照片越来越多，看到她蹦跳，你是否想到当年那个蹦跳的丫头？她呢？她也会翻看自己的旧照片，她在想什么？也许那一声声慨叹里，也有时光宛转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