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文/傲慢

傍晚的余晖还残留在天边，大半的天空中已经涂上了一层墨色。眼前，只有隐隐戳戳的人影轮廓，长相衣着都已经看不真切了。我迈着沉重的步子，挪动脚步在巷子里行进着，刚刚得到了消息，我要离开工作十几年的学校，去另一所学校了。

这件事，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呀。我马上就要走了！现在回来，是来收拾我的私人物品的。

突然想起电视剧里主角离职的镜头，主角沉默颓然的神情，身边离职专用的纸箱道具，再加上那段期期艾艾的音乐，以及潇洒转身的瞬间，简直就是标配画质了。可惜，这些我都没有。

在办公室里，我一件件整理，一个个翻找，把东西都分门别类装进塑料袋里，把属于自己的带走，把属于别人的通通留下，做到转身时，“不带走一片云彩！”

收拾完东西，找来了同事交接工作。我们俩正说着，我的班长突然推门进来，看我和同事交谈，便不动声色地听了几句，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班最调皮的男生，就是经常犯事总被我收拾的那个男生，神秘兮兮地推门进来，扑闪着两个大眼睛，表情天真地问我：“老师，你真得要走了吗？班长说你要离开我们了，我不相信！”

我与同事对望了一眼，选择不理会他。他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灰溜溜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同事离开后，班长带着几个女生推门缓缓进来，扭扭捏捏地挪到我跟前，把我围到中间。班长离我最近，轻轻开口道：“老师，你真得要走了吗？”

“嗯！我不在，你们要好好的！”一句话还未说完，我已经有些哽咽了。

“老师，你不在，我们可怎么办呀！”班长满脸诧异地盯着我说。

“没事，总有老师来接替我，你们也会好好的，放心吧！”我强忍着泪水，安慰她们。这一句话后，我硬生生地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咬下来，吞咽到肚子里。因为受不了这几个孩子制造的煽情气氛，我赶紧收起话头，劝她们回班里去，等待放学。

又过了一会儿，正当我把收拾好的东西都码放到办公桌上，准备带东西离开时，比刚才还要多的学生涌进了办公室，把我整个儿围住了。

“老师，你留下吧！你不要走！”学习委员在我耳边唤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直接刺激到了我的神经，我泪崩了。

当着几十个孩子的面，我擦了擦眼泪，对他们说道：“我没事，我没事，你们也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抽泣声在身后响起，我已经无法分辨是哪一个学生在哭了，因为我自己也哭成个泪人儿了，他们满满的真诚都化成了脸上晶莹的泪珠，化成了鼻腔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一时，室内除了啜泣的声音，再无其它声响，一群人围在一起哭泣，围在一起举行这别离的仪式。

“请同学们下楼排队，准备放学！”

广播声响起，我嚯得站起来，表情决绝地赶他们出去：“快回家！快回家！”

我的声音打破了这别离的仪式，有同学缓缓地挪开脚步，有同学不舍地看看我的脸，有同学还想留下我：“老师，能不走吗？”

我狠狠心，不再说话，把他们都送出了办公室。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我的眼泪汹涌澎湃，再也找不到关闭它的阀门了。

只是给他们当了两个月的班主任，只是给他们上了两个月的课，就收获了他们满满的情谊。感恩遇见，在我极度心寒的时候，我的胸膛被这群孩子捂热了，他们给了我这严冬最好的礼物，这些已经足够了——

不，还没结束。

当我坐在椅子上泪目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老师，我能抱抱你吗？”

片刻的错愕之后，我激动地点了点头。就那么坐着伸手过去抱住了她，她环住我的脖子，也抱住了我，那一刻我感觉温暖无比，哪怕再寒冷、再煎熬，我也不再害怕了，我得到了最动人的情感，这情感里不掺杂任何世俗——这个拥抱治愈了我！

我刚刚放开那个小女孩，第二个女孩过来了，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就在这分别的时刻，我与女生们一一拥抱道别了。

男孩子们，在女生们走后，也涌进了我办公室，一群人围着我，默默地站着，似有千言万语挂在嘴角，却都没有张口。我擦干眼泪，就这么一个个看过去，看他们那满脸不舍的表情。

那个最调皮的男生，此刻正站在我面前。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这下你高兴了，不会再有人管你了！”

“老师，我，我不想让你走！”刚说出这句话，他的眼圈就红了，大颗的眼泪也掉下来了，挂在了红扑扑的脸颊上，圆圆的小脸霎时憋得通红。

看他的样子，我心疼了，收起了笑，走过去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事，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这话是对他讲的，也是对我自己讲的。

“好了，回家吧！不能耽误时间了！”说着，我转向所有徘徊在我办公室不肯离去的同学，劝他们赶快回家。

我的卫生委员，悄悄折回到我跟前，往我手里塞了一张黄色的小纸条，转身离开了。

我展开那张字条，稚嫩的字迹，最光荣的评价，让我泪水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