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自己,看那漂亮的像王后用来哄骗白雪公主的红苹果,看那寒光闪闪的水果刀,以及做工粗糙的玻璃瓶和墙上精致的照片。
她目光柔和的盯在瓶子上,像母亲望着最招人怜爱的孩子。
瓶子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小小地,空空地,但是在她眼里它是大大地,,满满地,装的下她的世界,装满了萤光, 装满了回忆里幸福的味道。
那时她还小,每天脚一着地就仰着脸对着奶奶撒娇要抱抱。若是恰好妈妈在一旁听见了便会打趣道:“都长这么大了,还要抱,羞羞脸。累坏奶奶怎么办?。”每每此时,奶奶原就熨不平衣服一样的脸笑的更皱了,一道道地总让她想起家里那头老的不能再老的老牛耕的田。而那一声“不碍事,奶奶最喜欢抱清清了”,日后回忆起来竟成了她为数不多的辛福之一。
她摸了摸瓶子,笑了笑。但马上又像是怕碰坏似的迅速的抽手,却看见瓶子“咚”的一声遍倒在桌子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急速的滚向地面。“砰”的一声砸在专门从国外定制的木质地板上。
她想起来了老家土胚房的墙,早些年糊上去的石灰早已剥落了大片,像瓶子的碎片一样掉在地上,没有他仍人管。
那时奶奶病了,家里把本来存着粉刷墙的钱用了,老牛卖了,又借了很多人的很多钱,但是奶奶仍是不见好。后来房子没了往日的饭菜香,没了人再给他她抓萤火虫了,只有苦苦的中药味。可就算到了最后粮都卖了,奶奶还是没有留住。
奶奶死了,连棺材也没有,用草席裹着,草草下了葬——因为再也没有人肯借钱给爸爸妈妈了。
下葬时,爸妈哭红了双眼。
萤火虫在天空热闹又孤独的飞,再也没有人陪它玩,把它的美收盛在瓶子里宝藏。
清清看着眼睛破碎的美丽,心想:不碎能怎样,到底留的住是回忆,留不住的是往日萤光和藏在时光里的人。
或许是奶奶的死,对爸妈的打击太大了, 处理完丧事他们就把她留在了二姑的家。
二姑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她在二姑家呆了三年快乐的时光,但她仍是止不住想老屋,以及老屋里的人。
第一年,她目睹了老屋的坍塌,他们没有回来。
第二年,她常去坟头陪奶奶看萤火虫,陪奶奶说话。人依旧未归,却寄回了一笔不少的钞票,不仅把奶奶的坟修缮了,欠的钱也都还了。
第三年,长年卧病在床的善良而温和的姑父走了,父母却是衣锦还乡了。
后来她走了,留下陪二姑的是一大笔钱。
清清从镜子里瞥见了还挂在墙上的照片,突然哭了起来。这是他们留给她除了钱以外,最后的东西了。
白色的海鸥划过淡蓝色的天空,海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美得不可言喻。可这并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那两个人——女子穿着草绿色的裙子,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相互依偎在游轮上。
照片、老屋、萤光,不仅仅印证了清清的往日的幸福,也印证了他们的爱情。
可他们还是分开了。
只留下她,保姆,还有钱和不能叫家的别墅。
清清哭着哭的有些饿了,她拿起桌子上漂亮的苹果啃了起来。
她记得苹果是刚刚走的保姆送过来的。那个女孩她本来是很喜欢的,农村的,比她稍微大一点点,据说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供不起,于是她只能出来打工。从她的身上,清清总是看到过往的影子,有时甚至会想:她在这个植被都想牢柱的地方会像自己一样想你念家乡的萤光么?
也正因为她老透过她看到往日,于是脾气越发的不好。她每次闹,她都不说一句话,让她想起了瓶子里的萤火虫,在瓶子里也不闹,很老实的待在那里给她带来许多快乐和温暖。她难过的要哭,因为她想它们第二天都会死亡,于是终于有一天她说:“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却不想,她一改往日的乖顺,变得阴鸷,带着几分嫌厌的神色:“有几个臭钱了不起?”然后快速的拾起她扔在她面前的钱,飞快的跑开了。
清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很久之前老师说过的话:“幸福的生活有三个不可或缺的因素:一是希望,二是有事做,三是能爱人。”
希望?他们分开后,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忘记了曾经乖巧如今暴戾的孩子。不再带着愧疚频繁的打电话,不再央求她和他们走。
做事?难过算不算一件是事?如果是,为什么把难过当必修课的清清为什么还是不辛福?
爱人?爱谁?谁有需要她来爱?谁来爱自己?
她说不上学,他们不关心。
她整日呆在家里,他们不了解。
想了这么多,清清感觉很累,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
却不想透过镜子里看见水果刀在她手死物般的擂在梳妆台上时,它跳跃着,把慢一拍放下去的左手手腕割出一条血红色的口子。她望着红色的小溪从自己的手腕淌开时,居然肚子饿了起来,那红色的血液,让她想起了,奶奶做的甜菜汤。她下楼,发现冰箱里只有一点点面。厨房里冷冷地,煤气灶闪着寒光,像那把水果刀一样,昭示着它的危险。她不会用煤气灶,老房子里是土灶,二姑家也是,后来用了煤气灶可也来了保姆。她想了想,把面和油都拎到了房间,找来了某个称为父亲的男人很久很久之前落下的打火机,找不到柴,就又抱来了枕头。她刚刚起身,打算拿盐和其他的东西,突然晕到在地,血顺着地板的纹路慢慢漫延出来,火蛇慢慢的舔舐她的发丝。
太阳慢慢的点燃了天边的云朵,王爱国一家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电视里真正播报一场本市的火灾,烧了一晚上,发现时已经很晚了,但还好因为是别墅,所以除了自杀的人死了以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自杀者的母亲在镜头前哭诉:“清清,这孩子死得太可怜。警察告诉我们说她割破了动脉,血液染红了地面。”说罢低下了头,好像哭了。只是她怀里的儿子,用手擦妈妈眼睛的时候,发现并没有眼泪。而死者的父亲已经无暇无忌眼前的话筒 ,早已经手忙脚乱 ,忙着哄啼哭不止的女儿,最后他妥协带妻女离开。脚步带起了面条烧成的灰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它曾经是面条,就像清清不是自杀的这件事一样。王爱国看着电视久久没有说话,即使打了马赛克,他也听出了那是他曾经学生家长的声音,记得住倒不是他们声音有多独特,只是带了那个学生三年,从来没有见过她父母的样子,永远是电话联系。但是这样他也还是很喜欢他们,无关其他,他们可以说是他见过的家长里最爽朗大方的了,到现在家里用的车还是他们送的红包添置的。至于她们的小孩,学习好像还挺优秀,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他摇摇头,心想:算了,不想了,都是别人家的事,我操心什么呢?
屋外,萤火虫飞呀,飞呀,萤光闪闪,只留在逝者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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